周钊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死到临头的人，拿什么跟他谈条件？

“大人你别不信…”盛准沙哑着嗓子，坚持吊着精神道，“您也知道，户部的门是很难往里安插人的，大人不如就让我为您所用…”

盛准说的没错儿，户部是很难往里安插人，可是他盛准，就是真心实意的倒戈了么？

周钊不信，一个好几天都没认怂的人，如今在肉眼可见的已知死亡面前，受够了恐惧和疼痛，为了活命，还能有什么话是他说不出来的做不出来的。

“大人，我这穷苦出身，一没背景二没银子的，就算我出去了，也对您产生不了什么威胁。”盛准又继续道，他看见周钊的眼神中有一丝动摇。

只不过现在这一闪而过的动摇，在他盛准的眼中，是仅剩的残存的那一点儿希望了。

常听说到廷尉周大人做事阴谲狠戾，杀伐果断，毫不留情，从他手里很少能有活着走出去的人。

他算是感受到了，若他能活着走出去，扒周钊十层皮都不够。

盛准已经全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可是他还想再试一试，破釜沉舟一次。

即便他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没想到只是思虑了片刻，周钊竟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用他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盯着盛准，神色诡异。

“我给你个这个机会。”周钊缓缓开口，他绕到了盛准的身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一根麻绳，双手一扯，那麻绳便嘞住了盛准的脖子。

盛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脖颈间青筋暴起，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了出来。

“你最好别有二心。”周钊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重到椅子上人的脸都已然扭曲到变形，双手双脚在不停的踢打着，扑通扑通，然后渐渐软弱无力。

月明汀。

周瑶做了个很古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了自己，准确的来说，是她看见了在古代的自己，而非在现代的自己。

她看见自己跪在佛像前，虔诚的祈祷着，手中还握着一串佛珠。

檀木香气扑鼻，这样的香味，让她感觉得到心安。

她站在自己的身后，努力的想要听清自己在佛前许了什么心愿。

可是，她根本听不清，她只能听见咚咚咚咚的木鱼声响，从侧面，她只看得见那个跪着的自己在虔诚的嘟囔些什么。

周瑶后退了两步，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位万分眼熟的人。

那是穿过来前，自己和母亲去寺庙里遇到的那个老和尚。

巧的是，那个老和尚，也在用他那双空洞而神不见底的双眼凝视着她，就像在凝视着一座枯井。

他好像要将自己看穿，好像要将自己吞噬。

这里没有人看向她，除了那个老和尚。

周瑶不断地后退着，不断的后退着，企图要离开这里，可是无论她怎么后退，都始终是在原地徘徊。

下一秒钟，寺庙中的所有人都猛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包括那个跪着的自己。

他们有的怒目圆睁，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好像能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他们死盯着自己，一言不发，表情诡异，死气沉沉，就好像是恐怖片中的场景。

周瑶着实有些被吓到腿软。

“姑娘……”

周瑶听到了来自半空中一声深沉的呼唤，在一眨眼，原本离自己很远的老和尚瞬间移动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满是皱纹又无比干涸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放大了数十倍

“姑娘找到真正的自己了么…”

这深沉的声音，像是那个年事已高的老和尚的，可是周瑶能够看清楚他的脸，他并没开口说话。

这一次，他说的话和上一次明显不同。

不知怎的，周瑶感觉的莫名其妙的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是从心里蔓延出来的，已经在了许久的恐惧。

这样熟悉的恐惧感让她心慌，她想快速逃离这个场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甩不掉他们。

他们就如同鬼魅的影子一样，浮在半空之中，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周瑶尖叫着醒来时，天已大亮。

虚掩着的窗外，是放晴的天空，天总归是会亮起来的。

蒙蒙透亮的清晨，鸟鸣蛙唱，大有一片祥和之意。

周瑶赤着脚走下了床，走到窗边轻轻推开那虚掩着的窗户，也不知道是几更天，洒扫的下人都还未曾起床。

院子里静悄悄的，清晨的曙光宁静又祥和，没有人迹的窗外是一片万籁俱寂，只剩下大自然在呼吸。

周瑶很喜欢这样的时刻，暴雨的夜晚，清晨前的黎明破晓，这样好像天底下只有自己活着的时刻。

听起来是有些诗情画意了些。

她没由得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场景，没有人同她一起领略，真是可惜了。

就在她惋惜的同时，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就像再次回忆了那个古怪的噩梦一样，吓得她快要背过气去。

“赤着脚…不冷么？”

周瑶猛的转身回头，看见还是半黑着的屋内有一道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在茶桌一旁。

我靠！周瑶抚着自己的小心脏，连胜暗骂道，这人是鬼吗？神出鬼没的，专门吓人，真是该死。

吓得她这个病号心脏病都要犯了。

“你能不能以后别这么吓人？我有三高你知不知道。”周瑶不满，轻声嘟囔道，但她又不敢嘟囔的太过大声，怕折了周钊的面子。

毕竟周钊这个人，很不喜欢别人对他指手画脚指指点点，就算指点提意见也不行。

“什么是三高？”

周钊好像看起来心情不错，还能有兴趣陪着周瑶闲聊道。

“没什么…就是一种死不了人的病。”周瑶糊弄着回答道。

“有下毒狠么？”

今早的太阳竟是打西边出来了，周钊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

不过这个玩笑在周瑶眼里，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说，还说！真是没完没了。

这搞得周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见这位爷爷从阴影中缓缓起身，他冲着周瑶走了过来，就像是一位催命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