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身影缓缓前行,苍白而又极具疲态的脸逐渐暴露在光线之中,眼睛下面的乌黑一片,暴露出来了他的这一夜未眠。
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周瑶嗅的出他身上被馥郁香气掩盖着的血腥气息。
于是周瑶在假装不经意间将周钊整个人都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在他宽大的袖口间发现了星星点点喷溅状的血迹,那斑驳着的暗红斑点在雪白的衣袍上迟迟挥散不去。
周瑶警惕的看着来人,无论他的神情有多么的松散不羁,她还是抱着一百八十分的戒备。
只见周钊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而是径直绕开了她,走到了她的身后的床榻之处。
他弯腰拿起了她的鞋靴,走了过来,低下身子,将鞋靴放在了周瑶的面前。
“不冷么?穿上吧。”周钊淡淡道。
这已经是周钊最大的克制和温柔了。
他不会像寻常男子一样亲自为她穿上鞋靴,更不会在自己内心摇摆的时候,过多的表达出自己都不明确的感情,因为他是周钊。
面前的少女脸色苍白,有些虚弱,感觉好像随时都要喘不上气来一样。
她奇怪的睨了一眼周钊,但还是照他所说的做了。
其实她还是很想问一问他衣袖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周瑶最后还是止住了口,问的太多,会给自己搭进去。
周钊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莫名其妙。
等他静静地看周瑶踩上了鞋靴后,他便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了。
清晨泛起了薄薄白雾,他批着月色走来,又从晨光中离去,好像只是为了给周瑶递过一双鞋靴。
他的身影修长,又有些略显疲态。
周瑶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是真的奇怪,她总觉得这两天的周钊有哪里变得不一样,可她又说不上来。
她怎么会知道,周钊心中蠢蠢欲动的波澜,就像成年人的爱情,宁愿埋在心里,至死不提,也不愿先低头示好。
能做的,便只有想见的时候来见,点到为止的关心,还有就是眼睛中望眼欲穿的渴望。
可是,她又怎么会懂?
对面的人可是周钊啊,傻子才会往那方面想。
外边渐渐有着洒扫的声响,周瑶意识到,已然是清晨了。
这一晚上,她睡的昏昏沉沉的,感觉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疲惫。醒来以后,又被周钊莫名其妙的行为惊了一惊,周瑶觉得,自己活着可真难。
早膳准备的丰盛,大家好像都忘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种默契的了然于心,倒更凸显的气氛异常。
松容这挨了几十板子还得兢兢业业的起床伺候周瑶,让周瑶看了有些许心疼。
“你怎么不再休息几日了?”周瑶洗漱完毕,坐在了饭桌前,轻声细语的问着松容。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奴婢不放心,也得拖着这身子起来照顾小姐。”松容回的真实,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松容这么一说,倒给周瑶整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谁造的孽?还不是自己那一念之差造的孽。
真的是一念之差,让她在夜宵前将自己的指甲中放了些许龙玄散。这药还是她溜出府玩儿的时候,从一个二道贩子手里买的。
她只买了一小瓶,藏在了床铺下的暗格里。
周瑶觉得,自己反复在周钊的太阳穴上蹦迪,迟早要完,于是她自然是莽夫了一些的选择下毒。
可是下毒,又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非得挑了个周钊不喜欢吃的汤羹下。
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既然飘忽不定,干嘛还要去做这件事情?完事没毒成就没毒成吧,还没当回事的自己给喝了,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周瑶叹了口气,越想自己越头疼。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还是没有胃口?”松容瞧见她脸色不好,便关心的问道。
周瑶倒也不是没胃口,只是胃里仍然像是火烧一般的难受。
也是,中了毒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健康。
“明大人说,大夫一会儿便来为您诊脉,明大人还特意叮嘱了奴婢,一定要让小厨房做一些清淡易食的粥,让小姐多少用一些。”松容轻声说道,手中一直没停下来忙碌,她给周瑶盛了白粥又盛了汤羹,全都是些不带荤腥的。
说实话,周瑶看着这汤羹,着实有些反胃。
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中一次毒了。
如今三生有幸,能感受到古代毒药的威力,简直是自己的一场人生阅历,也算是感受到了现代可能这辈子都感受不到的经历吧。
周瑶就这样默默的劝慰着自己。
“听说府上来了位客人呢。”松容见周瑶脸色不好,连忙说一些别的话题企图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周瑶一愣,“什么客人?”
真是变了天了,周钊竟然会让外人入府居住?周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客院在北边,松容与那里的主事侍女关系不错,自然有什么事情能通的上气来,可是具体的她也不知道多了,因为再问下去,那里的主事侍女也三缄其口不敢多说。
好像是周钊特意下过死命令了。
松容摇了摇头。
周瑶无聊的拿着勺子搅着汤羹,脑海里忽然间想起来周钊袖口上的那一抹血红。
莫非...两者是有什么联系?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周钊既然封闭了消息,那肯定是有鬼,肯定是有问题。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大条,刚刚从生死线上下来,天天不是惹乎晋宁郡主就是惹乎周钊的,现在又有了去周钊太阳穴上蹦迪的想法,周瑶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个疯子。
只不过想了想昨夜里周钊疯狂的想要掐死自己的时候,她感到有些畏惧,周钊这个人,大概率也是什么精神分裂吧?不然怎么会一会儿暴戾的想要掐死自己,一会儿又温柔的问自己冷不冷呢。
得亏她没真毒着周钊,不然她想象不出来后果,大概她现在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