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去,双之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是那场有柏娆公主的夜宴。
那也是少有的几次裴参带着她去参加宴席。席间觥筹交错,灯影摇落。
柏娆公主着一袭红衣起身献舞。轻挥水袖,在潺潺流出的琴音中,旋身摆腰,身段纤软犹如春风中摇晃的细柳,裙裳摇曳仿若艳阳下荡漾的水波。
一舞毕时,水袖随着雪白的手臂滑落,露出极漂亮的脸,眉间印着莲花状的花钿,与秀丽的眉眼相得益彰。
她面色微红,就着这定格时极妩媚的姿势,目光堪堪落在裴参这一桌。
不愧是天之骄女,作为女人的双之……不对,那满头珠钗、理所当然与裴参并肩的,是上辈子的袁如夏。
袁如夏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不知性冷淡的裴参怎么想。
回程的路上,假装不经意道:“早就听闻柏娆公主乃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裴元芳,你怎么看?”
裴参的眼神就没从书上挪开过,“有你夫君貌美吗?”
摇头,“我夫君天下第一美。”
这样的话当初都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当真是合格的舔狗无疑了。
再遇到柏娆公主,是不久后的一个寒冷雪夜。奉旨入宫的裴参迟迟未归。本来袁如夏不在意,但是丫鬟荣荷一直在旁边念叨,她就带着汤婆子和狐裘乘马车去宫门口等他。
坐在马车前悬着两条腿晃啊晃,雪花落在鞋面上便化成了水,等了好一会,宫门才缓缓打开。
一高一矮的身影不疾不徐并肩行走在宫道上,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裴参,他手里撑着的油纸伞微微向身侧的女子倾斜,全然一副庇护的姿态。
这一幕看得袁如夏眼眶发热,头顶泛绿,冲他大叫一声:“裴参!”低声补了一句,“你个狗比玩意。”
那两人闻言皆是一顿,裴参将油纸伞塞到女子手里,同她行礼告别后,冒着雪匆匆跑到马车前。
袁如夏站在车头居高临下,很有气势的问道:“这是你看上的人?”
“外边冷,进去说。”裴参完全没有被她震慑到,推着她进了马车。
荣荷连忙抖开狐裘给他披上,把汤婆子塞在他手心里。
暖了身子,裴参才有心思回答问题,“那是柏娆公主。”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一条闪电直劈向袁如夏的天灵感,她悟了。
就说呢,前几日不过是一场普通宴会,怎么能劳动公主献舞,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时柏娆公主眼中浓浓情意在她脑海中瞬间清晰起来,原来天之骄女竟然当众她的面给她老公放电。
她当时干嘛了?对,她当时特么还在为公主的才艺表演真诚鼓掌。
这事搁现代大概就是老公和富婆现场直播出轨,而她傻了吧唧的给富婆双击六六六并刷了个火箭。
袁如夏啊袁如夏,你真是安逸日子过惯了,竟然愚钝至斯。
“裴参,你可不能把我给休了啊。就算要下堂,你也得给我个住的地方。之前可是和我爹保证过的,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成亲有内幕?当然有啦,正常情况下,她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是攀不上裴参这种级别的帅哥的。
更何况他还有心机有权利,满腹诗书。
裴参娶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有钱。
幼时裴参家境并不好,而袁家是江南小有名气的茶商。他娘和他在她家做工,虽然一星期见不到一次,但毕竟互相认识,也能勉强算是青梅竹马。
袁爹很看中裴参,临死之前说只要裴参娶了袁如夏,并保证她后半生无虞,就能名正言顺继承袁家的家产。
于是她就和裴参拜了天地,入了……不好意思,那天没入洞房。
其实袁如夏心里清楚,这桩婚事他不大情愿,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婚之夜喝那么多酒壮胆,一脸慷慨就义。
她也觉得仗势欺人不大好,所以就没有强求,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还躲着他。
等处理好袁爹的后事,变卖了家产,带着裴参上京赶考。
他也是极争气的,凭借过人的知识一发入魂,官运亨通,一路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太傅。
“你在说什么,我从未想过要你下堂。”裴参有些无语,“因着今日大雪取消了功课,柏娆公主不过是有些功课上的问题找我。”
“那我不管。”袁如夏摆摆手,“你记得你当初对着老天爷发的毒誓就行。”
抢了她手上的梅子,裴参道:“你还信这个?”
“我不信老天爷,但我相信你。”
梦戛然而止。旁边的荣荷还在熟睡,发出微微的鼾声。而屋外的天光已破晓,还不时的有鸡叫声遥遥传入她耳中。
捏了捏鼻子,血的教训告诉大家,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不然她就不会出现在下人房,做个卑微的打工人。
睡是睡不着了,可双之也不想起来。窝在被子里发呆。
等到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的时候,荣荷也有了动静。清楚的听到她翻了好几个身之后,起床开门。
双之坐起来,裹着被子靠在床头。
荣荷端着洗脸水进来,看到双之坐在那也不意外。这段时间,双之每天都是这样。
拧干帕子擦脸,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精美的蓝色瓷瓶,递给双之。“这是昨天老爷给我的。说是上好的膏药,让你涂在膝盖上。”
“哦。”双之接过,随手丢在一旁。收拾着起床,心里念叨,与其给药,还不如放她两天假,好好休息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念叨的有点狠,一早上,她听裴参打了好几个喷嚏。
双之修剪着书房里的花枝,忍不住窃喜。
“双之,笑的时候小声点。”
“有吗?”双之装傻,“老爷,我看您是着凉了。要不我去给您找府医?”
“不必。”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颇有些刺手。“你先过来给我刮刮胡子吧。”
“是。”双之拉开抽屉,取出他寻常用的小刀和剪子。
裴参也扬起下巴配合她,绷紧的颈部肌肤又细又白,让人很想咬一口,看着它一点点变红。
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猥琐的神情,双之连忙扫空了脑子里的带颜色废料。
做妻子还能肖想一下。如今顶着丫鬟的皮,猥亵命官,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