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案,没有勘破之前,自然要保留现场。
所以,信国公家一百八十六口的尸体,都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大理寺九人不禁头皮发麻。
让他们震惊的,不是尸体的数目,能入大理寺之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但那些尸体呈现出来的姿势,却让人难以接受。
或直或弯,尸体极其诡异,正如卫峥所说,头脚被缝合到一起。
或许行凶之人针线活实在不熟练,可以看到凌乱的针脚在头皮之上。
因为姿势的原因,自然会有拉扯力,血红的线头略微迸出,渗人程度更是增加了三分。
即便是看惯生死,习惯严刑的大理寺众人,都脸色铁青。
他们不是新人,但如此杀人手法,却闻所未闻。
杨善更是不堪,他哪里见过这等景象,俯身呕吐不止,差点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难受归难受,但要行之事,可不敢耽误。
接下来,六人就对现场进行了探察,仔细程度,堪称入微。
尸体当然也不会放过,这就是他们要做的工作。
每一步都万分小心,尽量不改变第一现场。
他们的刑侦手段,就算是放在现在,也称得上一流。
许久之后,几人再次于门口集合,对视一眼,接连摇头。
此案最蹊跷的地方,就是看不出任何蹊跷。
仿佛这一百八十六的死,就顺其自然。
据大理寺人的推测,信国公府事发应该是昨日戌时,也就是大概晚上八点九钟的光景。
众人也得知,这府内之所以挂满白布,是因三日前信国公戴昌邑大公子暴毙家中。
谁也没想到,原本是为国公大公子准备的丧布,竟为这一百八十六口人送了葬。
按理说,屠杀如此多人,不应该无声无息,定然会有大动静才对。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现场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痕迹,仿佛这些人都是木头一般。
不寻常,实在不寻常!
“杨善,你如何看?”
卫峥问道,他对杨善,还是颇为器重。
因为消化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的继承了侦查天赋。
杨善眉头微皱,环视四周,随后闭眼,方才探察之后,信国公府的大致模型已经被他记在脑中。
一遍遍推演各种可能,但他依旧是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一切都无从下手。
无奈,他只得是摇了摇头。
“尸……尸体笑了……”
身后,突然传来李馋极具惊恐颤抖的声音。
他眼睛睁的老大,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骇人听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其中一个尸体,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
那是笑。
应该算是笑。
在惨白的眼珠映衬下,再加上头上缝合处的拉扯,那笑容,只能用凄惨形容。
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阴间操作!
杨善不了控制的,身上冒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方才他是不是这种神情?”
即便是卫峥,如今都难以淡定。
“不是。”
眼神移到别处,杨善心情才稍微平静。
刚才这人,就是他查验。
杨善记得清楚,方才绝对不是这种诡异的神情。
一下子,气氛变得凝重,谁都没有说话。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发现那尸体诡异的笑容之后,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最后,信国公府一百八十六口,无一例外,就再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统统变了脸。
几人心中,无不恐惧,萌生了退意。
只因为这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渗人,生死搏杀他们不怕,但这些东西,实在是受不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事情,已经超出了大理寺的业务范围。
必须靠镇妖署解决。
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定是妖物所为!
探察费时间,忙活了这么久,眼看太阳已经落于西山,不久便是宵禁的时刻。
宵禁传统,贯穿后唐两千年,按唐律定,每日晚上昼刻尽,擂响六百下闭门鼓,是为宵禁。
每日五更三点后,擂响四百下开门鼓,宵禁毕。
长安城民众,凡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无故在大街行走者,是为“犯夜”罪名,轻者鞭笞二十下,重者可斩头。
虽大理寺为官家部门,但也不得延误宵禁。
“今日先回去,此案明日再议。”
眼看再待下去也不得头绪,卫峥便让众人离开。
得到此话,众人松口气,如获大赦,出信国公府门,才算是放下心中的石头。
各自告辞,行走于路上,心中依旧颇不平静。
今日所见所闻,注定扰人清梦。
临走前,杨善回头看了看信国公府朱红大门,若有所思。
他隐隐有所猜测,只等明日验证。
杨善不敢耽误,他所住的永阳坊距安仁坊颇远,若脚步不匆忙些,恐怕宵禁之前难以赶回去。
好在,这意外并未发生。
路过时,见有正收摊的糕点麻团走贩,顺手也就买了些。
他自然是毫无食欲,但胜在小侄女喜欢。
那是一处小院,在永阳坊所处的地带算不上繁华。
但能在国都长安有如此安身立命之所,实属不易。
还没进去,杨善就听到抱怨声音:
“你说你这弟弟,整日吃白食也就罢了,还每每吃饭都要等他,我终日劳累做饼,又要伺候你们俩,当真是上辈子的孽债。”
这个世界杨善原本的身份,同样也是孤儿,但好在从小有兄长杨惩恶照顾。
杨惩恶与杨善不同,面貌有些不尽如人意,却为人忠厚老实,靠一手做饼绝活,杨大郎烧饼颇有些名气,家境还算得上殷实。
他最为人称道的地方,就是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
名唤潘金凤,十五岁便嫁做惩恶妇。
两人育有一女,如今已有九周岁,取名杨悠悠。
因为杨善的事,潘金凤多年来没少与杨惩恶吵闹,颇有微词。
但对这个弟弟,杨惩恶却爱护的很,一直扮演长兄如父的角色。
第一天知道有如此原生家庭时候,杨善就感觉不对劲。
这戏码,怎么看都有些熟悉。
杨大郎,潘金凤,这简直是后唐版的潘金莲与武大郎!
就差一个东门庆,就可以上演一出杨二郎血溅鸳鸯楼的大戏。
但杨善怎会容许这等事情发生,对这个兄长,他还是尊敬的很。
他早已决定,一定要把这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对门的王婆他很难不生出恶感。
在水浒中,若没有那贪财王婆,金凤也不会变成风流妇。
方才路过,王婆巴结的与他打招呼,杨善只是冷哼而过,丢下一记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