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两人影，共立一墙头。

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一墙头。

“你怎么在这？”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镇妖署的袁青儿。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地方碰到。

杨善语结，不知说什么好。

总不能告诉她，是来超度亡魂的。

这也不是他一个大理寺司直的本职工作。

“你有所不知，这国公案有蹊跷之处，我奉卫峥寺丞之名，特来探察。”

杨善胡言乱语，袁青儿总不能去大理寺打听这件事。

再者而言，她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也定然有古怪之处。

袁青儿点头，面色正常：

“镇妖署也同样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派我过来确认。”

“那我先离去，你好好探察一番。”

话音刚落，杨善已经跳下墙头。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袁青儿露出笑容。

这人，好生有趣。

至于杨善的话，她根本就不相信，不过是正好借着如此理由，两人都有台阶下。

柔和的月光照在袁青儿脸上，竟也给她带出了些许温柔。

之后，她跳入国公府，顺着杨善方才的轨迹，同样来到了那地窖口。

袁青儿看着已经坍塌的地窖，不知做何感想。

走过去，看地上的痕迹，竟是新土。

她眸子里，尽是疑惑。

何人所为？

这罪魁祸首，如今已经行了老远。

杨善心中纳闷，为何会在这国公府碰到袁青儿？

思来想去，不知何解，但脚上动作不停。

不消片刻，他又来到一处义庄。

义庄，初设之时，是为宗族所有之田产，设有义宅，供人居住。

随着演化，义庄多了停尸功能，供灵柩或骨殖暂时摆放。

信国公戴昌邑一家一百十六口的尸体，如今就停在这义庄之中。

因是摆放尸体，这义庄装潢定然不甚讲究，显露破败之相。

不知住管了豪门大院的信国公，能否在此住得习惯。

吱呀

杨善推门而进，腐朽的木门随之发出一声凄鸣，门栓撞在墙上，撞落了几缕尘土。

再看屋内的景象，唯有残破可以形容。

抬头可见蛛网遍布，墙上也多有裂痕，狭窄的窗户装不下一眼月光。

杨善踏步，脚步落在地上，在这义庄之内，显得格外沉重。

每一步，都好似重鼓落在他心头。

不是恐惧，因为激动。

不多时，他就看到，国公府的一百十六具尸体整齐排列。

“公子怎得来了？”

戴秀云漂浮而出，见杨善，颇有欣喜。

杨善也不意外，对戴秀云，他并无恶感。

随后，他将超度之事言明，秀云初还犹豫，终也只能叹了口气：

“我既已逝去，就不应在这人间停留，超度之事，我无意见。”

亡灵超度，说的是好听，不过，这超度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是入天堂还是地狱，是否当真有六道轮回之所？

无人知。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亡灵若是长时间滞留人间，定是没有任何好处。

化为厉鬼是一条路，若无意外，却也只得落入魂飞魄散的下场。

阳间阳火盛，亡灵本属阴，这终究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

杨善不犹豫，正要行渡灵术。

不成想，地窖中冲入他灵台的黑气，突然分出一缕，大概三成模样，纳入戴秀云体内。

她原本虚幻的魂体，竟逐渐变得凝实。

最后竟如成了实体一般，触之除了没有温度，其他与常人无二。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解。

想来也不是恶事，虽然不知黑气如何，但对戴秀云来说，可能是一场机缘。

既然如此，那这渡灵术，也不消用了。

对自己的状况，戴秀云当然比杨善更加了解。

盈盈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再造之恩。”

杨善连说不敢，那黑气，本就不是他能操控。

“你且出去，我还有事要做。”

接下来他所为之事，还是别让戴秀云看到的好。

秀云聪颖，心思活泛，虽有犹豫，终也没有拒绝，出门前，又行了一礼。

接下来，杨善当然要行正事。

他先是强忍激动心情，将国公府一百十五人超度。

也是奇怪，大理寺人找遍国公府，依旧不见信国公长子戴伯贤的尸身，只有一具放满笑面邪虫的棺材。

终无奈，只能将此事搁置下来。

最后，就是戴昌邑。

这一次，杨善要用的，可不是渡灵术。

他先是用拘灵遣将之术将戴昌邑的亡魂拘出。

戴昌邑还算有些国公气度，虽震惊，却无失态，很快就接受如此事实。

看戴昌邑的模样，还真好似和蔼之人。

谁能想到，其下竟藏着那般龌龊灵魂。

“戴昌邑，你可知罪？”

杨善厉声呼，怒目而视之。

“我何罪之有？”

戴昌邑并不恐惧，能封国公者，怎会是等闲之辈。

见其不死心，杨善并不意外：

“你这些年，残害孩童三千三，可有此事？”

猛地，戴昌邑变了脸色，有些惶恐。

“血口喷人！”

杨善并不罢休：

“可有老人，知晓你之罪行，投诉无门，还被挖了眼？”

“那是他咎由自取！”

戴昌邑依旧毫无悔过之意。

“我乃后唐国公，朝中一品，岂容你这毛头小子如此审判！”

他依旧官威不减。

杨善只冷笑，如今，还当你是那活着的信国公？

若是生前，他或当真无法奈何戴昌邑，不过，从今往后，死后的事，归他杨善管。

没心思听戴昌邑咆哮，杨善手中，业火浮现。

碧绿的火苗摇曳，映出一点光明。

就只是这一点光明，却也足矣。

随手一弹，点点业火闪烁，直冲戴昌邑而去。

落在身上，他的亡魂之体直接被那火星焚出个个窟窿。

就如破布一般。

戴昌邑立刻凄厉惨叫，魂体倒地，不停挣扎，受了莫大的痛苦。

杨善没有直接将他烧个干净，要过过心中痛快。

稍后，又是屈指弹出些火星，惨叫声，更加重了三分。

这就好比千刀万剐之刑，对戴昌邑，正好合适。

此刻，他再也没有了国公气派。

杨善并未有丝毫心软，反而是大呼痛快。

想一死了之，没有那么便宜！

到了地狱，阎王如何他不管，但此刻，杨善为判官！

定善恶，决奖惩！

人间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