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我喜欢他(1 / 1)临溪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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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素深深地望了梅湄一眼,这样的冒险,梅湄敢往里头跳,可她不敢,她不敢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掉进一眼望不到头的漩涡里。

这样的漩涡,她从不曾渴求,如今眼见梅湄渴求而历险无数,更叫她退避三舍,万分小心。

“不行。”桐素一边说着,一边凝出个结界,生怕双方之后的争执会愈演愈烈,以至于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秘闻,上达天听。

梅湄松了手,不再勉强前往,或者说不再执拗于此刻“勉强”。

蛇匕像是贴合了她的心意,和她一般渐渐安静。

在桐素牢牢地注视下,梅湄如一根枝条飞上了梅树树梢,远远望了眼奔出梅园的子胥君,平躺下来。

“桐素。”

梅湄心平气和地唤了声,听到对方没好气地“哎”,她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又或者是自嘲。

“诚心而论,我实在是对不起先任梅仙,若没有她的扶持,我也不会顺利承袭梅仙之位,有了现在的荣光和地位,得到众姐妹们的关怀和爱护。可我连她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都没守住,打从继位以来就总想着寻段仙缘,虽然是为了延长下一任的元寿,但和守护仙位、守护梅仙传承相比,也太不分主次,太执着了。”

“你没有错。”

“我有错。”梅湄轻轻一笑,“我不该不知道谁是五殿阎罗子胥君,我不该乱接什么信物,我不该什么也不调查就想着回避,到此刻才晓得他同那位小薄娘子有着前尘往事,我不该每想到这些就仿佛丢了梅仙风骨,脑子里什么也容不下了,我不该……”

说到这,梅湄抿了抿唇,最后一个“不该”在桐素到来之前她就想到了,甚至早在出现小薄娘子之前,早在下凡之前,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止一次。

是横在表面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借口,诸如子胥君的风评,诸如天庭和地府的关系,诸如小薄娘子的存在,阻拦了她剖开自己的心,好好看上一看,以至于真正到了承认的时候,她犹豫了。

这不是她。

然而极有可能,正是这种抵触和后退的情绪,困住了她。

梅湄停了停,吞咽了几回,小声又小声地喃喃。

“……我好像,喜欢上子胥君了。”

那一次次怕看到不愿意相信的“真相”而不由自主地退缩,那一遍遍声称想给彼此留下余地却又忍不住探明他和她的关系……都是发自肺腑的,只为这一句,这一句藏了不知多少时日才肯低声吐露的心事,在她拨开迷瘴时,懵懂却也直白地,发芽,开花。

桐素沉默了。

“喜欢”这个词,于她而言太过遥远,她甚至连轮廓都没有摸索到,就被扯进这样的“是非”官司里,无以评判,无以引导。

梅湄扭头,好似什么也没有说过,视线在周遭的梅树间一扫,以极轻快的口吻道:“哎,我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至少有生之年能生出这般感受,很好了。”

“湄湄,不要胡说。”桐素神情肃穆,定定望向子胥君离开的方位,“没关系,你们本就是要结仙缘的,既然你……”

蛇匕瞬间出鞘,锋利的匕尖斩向桐素的长鞭,无数鬼影从银光冽冽中蜂拥而出,硬是在梅湄和鞭子间撕出了一片空隙。

梅湄抓准时机,脱身远遁。

桐素反应过来,捞起落空的鞭子就追。

梅湄用她苏醒以来最快的速度在云间穿梭,耳后“噼里啪啦”铿锵一顿乱打,她知道,那是蛇匕正面和桐素的鞭子过上了招。

一个跟头穿下云梢,梅湄清楚地知道,她此时不能钻木、不能入水、土壤更不行,毕竟土下掩藏了万千植株的根茎,万一有哪根“献殷勤”给桐素报了信,自己可就跑不了了。

——目光所及,只有一处空巢。

想来这家鸟雀飞去南方避冬,当不会介意自己暂时“鸠占鹊巢”。

不等梅湄捂暖鸟窝,一个脑袋就探了过来,直接把这小小的巢穴摘下了房梁。

“哈哈哈,我找到啦!”

顽劣的孩童抓着鸟窝呼朋唤友,而梅湄只能尽力扒着边缘,防止被摔落。

想自己堂堂梅仙,修炼了六万九千余年,还是头一回被凡间的孩童戏耍而不能言、不敢动。

那孩童抓着梅湄,不,是抓着她藏身的巢穴,走街串巷,凡间的琳琅种种在她眼前被晃成了簇簇花影,委实不舒坦。眼见蛇匕没有追上来,估摸是拖住了桐素,梅湄从巢穴中跳下,用最简单不过的追踪之法寻觅子胥君的踪迹。

只有花仙们才会的“闻香识方位”她是做不到了,“引线追踪术”还是能勉力一试的。

浮散如雾、细长如丝的索引指向了东南方。

梅湄跟着索引,一路折闪过去,不时注意着四周,以防被桐素发现了行迹,就这么寻到一处宏伟的府宅前,高悬的大字镶嵌在楠木匾额上。

——“赵府”。

还好不是天上仙君们的府邸,总设置些奇奇怪怪的障碍,阻挠他人入内。

梅湄直接穿门而入,无视来来回回走动的如仆役、侍卫一样装扮的凡人。

索引越来越清晰,往来的人越来越多。

她无心观赏这凡间府邸究竟是如何的富丽堂皇,直到索引消失,梅湄才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众人团团围拢的圈子里,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空荡地带。子胥君背对着她,怀中是浑身湿漉漉的小薄娘子,看样子的确如先头报信人所言,落了水。

站在当前的方位,梅湄瞧不清子胥君脸上的神色,只见薄婵虚弱地睁开双眼,好像正正迎上子胥君的目光,她瑟瑟颤抖的双手轻轻攀扯住子胥君垂下的衣袖,无限柔情化成两个字,“殿下”。

片刻之后,是子胥君深沉而妥帖地慰藉。

“没事了。”

这话清晰地传进梅湄的耳中,她眼睁睁看着子胥君背对自己扶起薄婵,仿佛能感受这三字下热烈又沉稳的安心,安薄婵的心,也安他自己的心。

独没有她的。

梅湄淡淡扯出个牵强的笑,自己又没落水,需要安什么心。

周围的丫鬟仆役们纷纷上前,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捧炉暖身,又是引路回屋,还有几个背着药盒子的凡间大夫,精心护送着二人,向梅湄走来。

是,向她走来。

因为她正好站在这条石径的尽头。

梅湄亲眼见到子胥君抱着薄婵,就这么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身正影直,如扶天高松,不减凌云风范。在离自己不足三五步时,她见他,低头,看了薄婵一眼。

尽管当下的薄婵是如此狼狈,尽管在她眼里薄婵笑得很是苍白,但就是那相视一笑的样子,让梅湄觉得,万分扎眼。

子胥君将披风解下,为薄婵遮挡寒风,而后从梅湄身上,穿过。

梅湄不禁想要避让,可直到他们笔直地从她身上穿过去,她才发现,压根无需避让。

他们是凡胎肉身,而她,不过是道虚无的孤魂罢了。

本非同类,何须退避?

正当梅湄出神之际,刀兵相接之声以雷霆之速滚来,她猛地回首,蛇匕“嗡”得归位腰间,紧接着便是桐素从天而降,鞭子倏地抽进不远处的池水中,竟似打在湖海上,卷起数丈高的浪潮。

“天哪!”

“怎么回事!”

凡人看不到桐素和桐素的长鞭,只见池上风波乍起,委实有几分上天生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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