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花瓣四两拨千斤，抵挡住所有横笛虚影的进攻。碎影零落，笛子又出现在六殿卞城的手中。

天空尽头映现出三道身影。

“二哥。”

三殿宋帝向着最左边的那位行了一礼，殿外站着的五殿阎罗、六殿卞城、十殿转轮，殿内坐着的七殿董山、八殿黄都、九殿陆平该停下手中事的停下手中事，该站起的站起，随着三殿宋帝，朝二殿楚江见礼。

海棠摇曳着消失在晚风里。

“三人打一人，你们西池就是这般讲究武德的？”

二殿楚江降落在广场上，散发出的寒凉瞬间凝固了半数天地。世间寒物，诸如冬日雪、窖中酒、滑凉玉加起来都不如他一人。

从前，梅湄只觉子胥君在西池见她那一眼甚是寒凉，而今看到二殿楚江才明白，什么是能冻住体肤血液乃至于万事万物的凉，更胜那一眼千百倍。

“我是救梅湄，可没有和六殿卞城一较高下。梅湄是救夫心切，二殿当能体谅。”

海棠仙子展袖指尖舞，就见她手指腾挪跳跃过的地方，全数开出各色海棠花，深红浅碧，婀娜婉转，宛如暖春再世，屏退了大半寒意。

“何况，六殿本是棋中人，居然顺着观棋人的指示，意图跳出棋盘束缚，这也不是君子行径吧。”海棠仙子莞尔一笑，“以区区干枝小小拉扯，将棋局拖回正轨，也是因果循环，因缘巧合。”

“至于这一比试的胜负，二殿，我们交给他们自己评定，如何？”

看在两人中间站着的这位天庭来使的份上，他不同西池计较。二殿楚江沉默地走进殿内，寒气凛冽，一路冻住了他脚下之土，再逐渐融化。他“咣当”一声关上了殿门，把七殿董山、八殿黄都和九殿陆平全部赶了出来。

“救夫心切”四字，甚合梅湄心意。

她整理了下裙裾，仪态万方地走上前：“海棠姐姐，谢谢，也恭喜你突破大关。”

丢实力，不能丢骨气。

“你是不是又给桐素招惹什么麻烦了？”海棠捋了下梅湄二鬓的碎发，回眸点头致意，“多谢五殿近日照顾小妹。”

“麻烦……倒是没有。比试的对象，倒是加了一个。”

“就知道是你。”海棠温柔一笑，她贴近梅湄，低声嘱咐道，“这次是天帝有请，只怕来者不善。桐素被四殿五官困住了脚步，我既然出关了合该替她走一遭，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仙位。

梅湄的脑袋里轰然划过这个词。

不等她问什么，那位满身正气的天庭仙君就上前几步，隔着三五人的距离，朗然道：“在下天枢星君，奉天帝命，请五殿阎罗子胥君、梅花仙子梅湄，即刻前往天庭。”

第一殿的门徐徐打开，一直没离开座位的大殿楚江终于站着显露在众人面前，身后跟着一身寒气的二殿楚江。他凌空掷出一物，正正落在子胥君的手里。

“拿着。”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子冉君，看得子冉君浑身发毛，进而走回了一片光明中，完全没给天枢星君说话的空隙，更别提给天庭脸面。

天枢星君就要进内质询，却被三殿宋帝拦下：“我大哥就是这个生人勿近的脾性，星君见谅。”

天枢星君甩袖，“哼”了声，背对着大殿。天庭只来了他一个人，这时候强闯讨要说法不值当，完成天帝的任务要紧。

二殿楚江瞬移到子冉君身边，寒凉也扑了过去：“大哥的意思，跟着五弟。”

“我？”子冉君心下一滞。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这是要他到天庭去窃听天帝和五哥的谈话吧。但他也不敢驳斥，便苦笑道：“好吧。”

子胥君走到梅湄身边，对海棠仙子道：“请西池放心。”

“我当然放心。”海棠一笑，“你们阴曹都让十殿跟上了，我能不去吗？”

梅湄问：“真的？”

“你是我们西池最宝贝的，哪能舍得撇下你一个？”

正说着，六殿卞城收起横笛向子胥君走来，趁子胥君还在和海棠寒暄，果断给他输入了大量修为，输完还拿出帕子揩了揩手，明明什么脏也没有，却一副嫌弃的模样：“回来再打。”

子胥君感受了下体内缓慢愈合的内伤，也没有矫情，只点了点头致谢。

大殿秦广吝啬于关切世事，却也知阴曹一体，让子冉君跟着子胥君，是互为倚仗，防止在天庭生变；二殿楚江面冷心冷，倒和她自己一般，十分维护阴曹的面子，不惜当着天枢星君的面，和海棠姐姐呛声一二；三殿宋帝虽来者不善，但也不乏有考校自己的意思；六殿卞城，和子胥君打得最欢，可也会牺牲修为，替他疗伤……

阴曹地府，看起来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骇人，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嘛。

梅湄会心一笑，勾了勾子胥君的掌心：“走啦。”

~~~

来时三人，去时五人。

梅湄和子胥君同乘一片云彩，其余各凭本事，在天枢星君的引领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过了守兵，直入天庭地界。

天庭之辉煌灿烂，触目可观，琢凤雕龙、飞宇高檐、奇景异石，不胜枚举。他们一行人刚从阴曹地府上来，和那处的阴森黯淡相比，这绚烂就显得尤其耀眼。

梅湄矜持着西池梅仙的身份，脑海里又不时闪过海棠让她防备的言论，因而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到周围的璀璨绚丽，只是握着子胥君的手，跟在天枢星君身后，一言不发。

“到了。”天枢星君在一座两层高的阁楼前停下了脚步，他一身刚正地回首立定，示意四人暂停行进：“海棠仙子，十殿转轮，烦劳在此稍候。”

左右天兵闻询而来，分列两队，一副大眼瞪小眼，誓死也要看住二人的样子。

“子胥君，梅湄仙子，里面请。”

天枢星君率先推开了大门，一排排摆满了书籍的架子昭示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梅湄昂首逆光一望，牌匾上书着三个烫金的大字——“藏书阁”。

天帝老儿不在大殿接见他们，怎么选了这里？

给他们开小灶补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