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丹的话一时让大家都无比尴尬。
本来华如昼坐在这里他们便觉得格格不入。
至于中京,无论如何那都是因为没有少主在,小王又比少主高一个位分,而且余一白也与各城都说好了,余一痕代少主行权。
华如昼身上可并没有这样一道口谕,他的位置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众人不说,不代表他们不这么想。
“明明丹少主,兄长既然托我,自然是属意我代南陵处理度商大会的各项事务,通商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决定,少主耐心等上些时日,待大会结束后,南陵自会与尕错细细协商。”
华如昼没想到明明丹三言两语就能够挑起自己的怒火,不得不喝了口茶。
明明丹也知道接下来再难施展,只好对苏适意说道:“既然南陵推三阻四,还请苏少主继续往下进行吧,明明丹不愿耽误了众位的时间。”说着便学中原的礼仪抱了抱拳。
各城纷纷都道无妨。
接下来便是江北递交的与江南通商的文书。此前两城都略透了点风声,所以在座大家都是有准备的。
与尕错和南陵的闹剧不同,江南江北两个靠海的大城之间的通商,牵扯到周边数个城池,所以通商事宜的讨论一开始便很热烈。好在苏适意之前和南言商讨过,也考虑到了各城的利益,所以还是大体上掌握着全局。
余一痕端坐喝茶,时不时插上两句嘴,也很一针见血,只不过在江南江北的考虑当中中京本来就得利不少,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不反对。
“江南与江北可以在口岸处深挖河道,以便停泊更大的船只运送货物。”说话的人是奉辽少主韩如生。
奉辽本来就民风剽悍,全民皆兵,所以韩如生虽然饱读诗书,但说话铿锵有力,干脆利落,和南言、墨三才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南言是冷峻孤傲的王者,三才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这位韩如生少主便是真性情的洒脱公子。
深挖河岸本来就有利于奉辽运送大宗的木材前来贩卖,而且他说的话和苏适意所想正相吻合,于是苏适意看了南言一眼,见他微微颔首,身后的书童便在之前数条上又加了一项。
华如昼本来一直没有说话,在诸项事宜都基本敲定下来之后,突然开口:“苏少主和南少主的意思是,要在边境开放贸易?”
南言没有说话,苏适意点点头道:“没错。”
“既然江南江北边境开放,依我之愚见,自然要多添些军备,以备不时之需。”
自古以来边境的贸易和驻扎边境的军队不可分割,两城邦交再好,也要防止他城趁机来犯,更何况一旦开放贸易,有许多事情便不能再严加控制,自然应该派驻边境军驻扎。
这些本来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江南江北肯定会在私下里协商和牵制,很多人不明白华如昼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
苏适意和南言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江南江北通商之后,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大军集结在两城边境。只要大军向西,濮蜀便会面临威胁。
华如昼在给濮蜀示警。
果然濮蜀少主聂白便开口道:“江南江北通商自然是有益于民生的好事,只是边境一向混乱,前段时间还出现了商队数百名商贾全部被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我们濮蜀都有所耳闻。现在江南江北互相通商,来往边境的可就不只是官运的商队了,边境混乱,人员也良莠不齐,所以通商一事还是要好好商讨再做决定,否则我们濮蜀的官运商队也难保安全。”
苏适意沉默了半晌,旧年间有一个江北的官运商队,经过南北边境的时候不仅货物被抢劫一空,人也全部被杀,连探路的狗都没放过。
虽然事情发生的离江南不远了,但归根到底人还没到江南的地界。所以苏适意不能开口解释,毕竟如果一解释,那就真的和他们江南脱不了干系了。
庭上鸦雀无声,苏适意是没有开口的打算了,众人都盯着南言。
南言看了苏适意一眼,见她微不可见的点了头,便淡淡开口:“聂少主不必担心,江南江北对边境的掌控从未松懈,至于你所说的商队被杀一事,是我派人下的手。”
此言一出满座皆震惊,派人截了自己的官运商队,还真是闻所未闻,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南言的解释,他却轻抿了口茶,微微向后靠,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哪有说话说一半的,众人又把视线转向苏适意,只见苏适意也瞪着眼等南言说下半句,也看不出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苏适意自然是装的,她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朝南言摆了个鬼脸。南言抬手抿了口茶,掩住唇边笑容。
聂白皱起眉头,不论是为何而杀,既然是江北少主自己动的手,那就和他们这些外人没有关系了,毕竟不插手别城的事务是九城这么多年来最基本的原则。
议事当中不知不觉已经晌午,苏适意为各城使臣都安排膳食。午后是没有议事项的,以便各城能够在自己的园子里商讨当日事宜和明日待议的事项。
苏适意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嘱咐了苏沫一声,把事情都交给了她。
“茶茶,情况如何?”南荔和苏适意正漫步在她们曾经练剑的花海。自她们走后,婧曲师父便懒得打理,梅花反而越长越好,腊梅的清香远远就能闻见。
苏适意此刻才放松了些许,叹了口气道:“还没正式开始呢,今日许多事项不在我身上,到了议联姻那日,你就会看到,我简直就是金灿灿的金子。”
南荔咯咯的笑起来:“是金子不好吗?”
“你说好不好。”
南荔敛了神色,又有些无奈的说道:“还真是…”
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茶茶,还记得我们曾经练剑的日子吗?”
南荔从地里拔出一柄剑,还是从前苏适意插进去的。
苏适意接过她扔来的剑,一步缓缓移出,周身内力环绕,持剑画圈,祭起一地落梅。
剑尖轻点,一片轻盈的梅花落下。
苏适意一剑挥开,梅花从树中穿过,削断一片枝桠。
一阵花雨中,苏适意跃身而起,足尖轻点一片花瓣,借力飘然立上梅树的枝头。
南荔仰头看着站在枝头的她:“师父教的落梅借花你都学会了?”
苏适意轻轻落地,掸了掸身上的花瓣说道:“会了。”
南荔没有再问,毕竟当年破阵的事情太过奇怪,而茶茶又绝口不谈。
苏适意收了剑,在她身侧坐下。
太阳很好,两人躺在梅花瓣上,闭着眼,周身暖洋洋的,不一会南荔就翻了个身,睡安稳了。
苏适意听见她均匀的呼吸不禁好笑,这个人看着有很多烦心事的样子,其实一躺下就什么都忘了。
这样很好。
没有办法一直躺着,苏适意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只好吩咐中秋,一个时辰后叫南荔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适意把自己软在椅子里,歪头听着苏沫说话。
“姐,聂白的阻挠肯定不止在会上,你可想好了吗,如何应付?”
椅子太硬,躺着不舒服,苏适意又换了个姿势歪着,懒懒地答道:“他会使什么手段你我心知肚明,不怕。”
聂白至多是派自己的官运商队前往江南江北的边境运送货物,再装模作样的派人劫了,最后一个帽子扣在他们两城头上,给他们束上手脚。
“还有,”苏沫继续说道,“爹娘传了信来。”
苏适意听见猛的坐直了身子,一手接过苏沫手里的信件,快速的打开,边打开还边说道:“爹娘说了什么?”
苏沫摸摸鼻子,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自己看吧,我说不清楚。”
苏适意抽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先是照例写着两个人到了江北的地界了,在哪哪玩了几天,风景如何,一切安好之类的。又嘱咐了她姐妹几句,末了写道:唯念你二人终身大事,然又不忍残害良家公子,故今次度商大会,联姻一事,暂且搁置。
“什么意思?”苏适意把手里的纸抖的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