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伯伯,我明天去陪您下棋呀!”苏适意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南奕有些开心起来,苏适意没想到南伯伯竟然这么可爱,不知是怎么生出南言这样的儿子,想到这儿就看了对面一眼。
南言发誓他在小狐狸眼里看到了嫌弃。
“我…我只是轻轻打了她一下。”
眼见着自己最后的靠山走了,叶紫檀有些瑟缩,只能强自镇定,安慰自己,在众人面前苏适意肯定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下面坐着的人,没有一个对她有善意,估计都盼着她出事。
南荔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打了,苏适意有点不敢相信,和南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过前几日苏适意不能出府,南言又忙于积压的公务,南荔不知道他们俩回了江北,于是三个人没有碰面,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她也就是扇了我一巴掌而已。”
一袭水绿色长裙的南荔出现在殿门外,脸上还有红色的印子。
一城公主竟然被一个妾掌掴,位置上很多人都坐不住了,这是蔑视王权,这个青楼女子绝对有不臣之心。
被扇巴掌是很丢人的事情,叶紫檀以为南荔一定会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没想到她就这样突然出现,而且还丝毫不掩饰。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苏适意,冷然的眼神让她差点跌到座位下。
一个两个都是索命的恶鬼吗,这么可怕,叶紫檀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墨家主先站出来指责叶紫檀,语气丝毫不掩蔑视,接下来有爵位的都出来说了两句,有品级的命妇也不甘落后,甚至一些有封地的郡主县主,一些小辈也趁势站出来,怪只怪她平日不知收敛,落井下石的人很多。
南荔款款而来,虽然脸上红印未消,但是丝毫不减气势,她扬手,结结实实给了叶紫檀一个巴掌。
场面静默了一瞬。
苏适意先拊掌,随即南言也勾起一抹邪笑,颇有兴致的附和,末了所有人都拍手称快,更有那些沙场归来的将军,甚至直接叫好。
这样的场面比南荔打的那一巴掌还要痛,他们轻蔑的眼神,幸灾乐祸的表情,叫好的声音,让叶紫檀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囚车,被唾弃和辱骂。
怒从心来,她猛的站起来,指着南荔道:“我是你的庶母,你怎敢打我?”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叶紫檀,直到她心里发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苏适意挥挥手,身后两个影卫一人架住她一只胳膊。
“百倍还之,叶妾妃既然这么不会说话,那就掌嘴一百,顺便…再去练练憋气。”
前半句所有人都听懂了,但是这个练练憋气,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啊…
迟到的墨三才刚好赶上最后一幕,勾起桃花眼,“阿茶,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苏适意看见他眼睛一亮,正想要说话,叶紫檀身边身边的大丫鬟冲出来,“苏少主,我们江北的妾妃娘娘还轮不到您发落吧。”
一直站在后面的中秋快步上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你们妾妃敢影响两城邦交,就该受罚,南城主都没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主子霸气也就算了,这个刚才一直低眉顺眼、温温顺顺的丫头竟然也是这般有气势,不愧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闹剧结束,宴会竟然热闹了起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苏适意、南荔、墨三才三个人都围坐在南言旁边。
“你一来我们江北就搅得天翻地覆。”南荔心情格外的好,举杯将琥珀色的琼浆吞下。
以她的武功,叶紫檀根本不可能碰到她,更遑论打她,不过是一场计策而已,茶茶果然一眼就能懂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那就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
苏适意娇笑一声,清丽的面容在殿上数盏灯火的映衬下无限妩媚。
“你们拿我做刀,我还没生气呢。”
叶紫檀深得宠爱,无论是谁找她的麻烦,南奕都会保护她,所以没人能够讨得到好。
但她是江南城少主,苏沉和风飒的女儿,无论如何这个面子都要给足了她,所以若论在场谁能教训得了叶紫檀,非她莫属。
“不过,练练憋气是什么意思?”
苏适意懒懒的靠在一边:“啊,就是我曾经一直想试试的一种刑罚,反复把她按在水里。”
墨三才剥好一个枇杷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张开嘴,咬上了汁多酸甜的果肉。
一道声音冷冷斜插进来,“你能吃吗?”
苏适意脊背一凉,蔫了吧唧的闭上嘴。
她前几日沐浴的时候着了风寒,咳嗽了好几日,南言在筵席上一直用眼神拘着她不让她吃水果,枇杷更是不行。
她表情十分失落,控诉的看了一眼南言,不过他眼角眉梢满是挑衅。
墨三才注意到了她小小的咳嗽,拿起她咬过的枇杷很自然的将剩下的都吃掉了。
南荔垂下了眼眸,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他吃相优雅,但是每咬一口,苏适意就浑身酥麻,虽然他们一向亲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南言挑眉看着她,看得她心虚,颇有一种被当场捉奸的感觉。
呸呸呸,什么捉奸…
她和三才清清白白,而且这和南言有什么关系。
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低下头大口大口吃着酱鸭肉,嘴边沾上了酱汁。
柔软的帕子在她面上轻轻拂拭,墨三才还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确保她的嘴擦干净了,才收回帕子。
苏适意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面上半点不显,但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这喝酒的频率也未免太快了。
他斜倚在椅子上,慵懒随意,好看的眼睛大雾弥漫,一丝情绪都没有外露。
甚至有些人以为他今日心情很好,想要上前请安。
墨云烟离他们四个人有点远,今天苏适意出尽了风头,她从始至终只是看着,好像席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她只是俯瞰尘世的云端仙子。
但是她的目光现在一直停留在南言身上。
“云烟,你不去与少主和苏少主打声招呼?”墨夫人悄声道。
墨云烟摇摇头,收回了视线,“不必。”
那四个人看着无比融洽,她绝对不会为了融入他们放低身段。
墨夫人看着清高自持的女儿摇头叹气。
苏适意不敢抬头,但是看着桌上的酒杯一次次斟满,再次放下来的时候已经空了。
她小声道:“别再喝了,都第八杯了。”
捏酒杯的手一顿,然后抽走了。
她抬头,发现座位上的人已经走开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苏适意也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说了句去更衣,快步朝南言的方向而去。
他走的很快,专挑黑灯瞎火,没人的地方走,苏适意穿着裙子,一路小跑才没有跟丢。
“你能不能慢点走。”
她染了风寒,面上一片潮红,呼吸急促,连连咳嗽。
南言只是烦闷至极,想一个人待着,没想到她跟了来。
春日还有些凉,江北又比江南更寒冷,他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细细的给她围好,才冷冷道:“为什么跟着我?”
苏适意扬起脸:“谁跟着你了,我也要去那边。”
“去哪边?”
她随手指了个方向,南言就故意抬脚朝着与她所指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苏适意只好又提着裙子快步跟上。
男人停下脚步,“你不是说要去那边吗?”
苏适意点点头,大言不惭,“我改主意了。”
接下来就是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他往哪走,她也往哪走,苏适意像小尾巴似的跟着他。
就这么走着跟着,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勉强能看清路,已经离宴会大殿很远了。
苏适意揪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委屈巴巴地说:“你别走了,我又冷又饿。”
南言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为什么还要跟出来,嗯?”
她该怎么说,因为他喝了这么多酒她担心出事所以跟来的,还是不想让他误会于是来跟他解释的,怎么说都不对,而且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她只好低下头,“你不高兴了嘛,我来哄哄你。”
他回身揽住她,把头埋在她颈间,呼出的气息弄的苏适意酥酥麻麻的。
其实看到她跟来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像是无边无际的温水蔓延开来,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像对待小孩子似的说要哄哄他,令他失笑。
“茶茶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苏适意想了半晌,是因为她明明咳嗽还吃了枇杷?
还是因为吃酱鸭肉的时候太不顾形象让人看了笑话?
听起来都不是什么正经理由,但是她很笃定的是他不高兴了。
苏适意试探性地问了句,“因为什么呢?”
南言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为什么生气。
“你与三才关系很好嘛…”
苏适意想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给她咽了下去。
她是来哄人的,不是来和他打架的。
“那他是我师兄嘛,我和南荔关系也好啊。”
这话说完苏适意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收回来了。
“那我呢…”
无限委屈,苏适意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的话里听到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撒娇…
南言莫不是被谁调包了?
她摸摸他的耳朵,又扯了扯他的面皮,末了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瞧了一圈,才放心的拍拍胸脯,还好不是谁易容成他的样子。
看着她穿着自己的大氅,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冰凉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表情丰富生动,南言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我们回去吧,这儿太冷了,而且马上就要放焰火了,我想去看。”
南言勾住她的手指,没放开,“没看过焰火?”
苏适意摇摇头,“我还想放河灯呢。”
他俯下身,替她整理衣服。
两个人距离很近,几乎就是呼吸相闻,苏适意希望这个动作快点结束,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不受控制的烫了起来,待会回到席上,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穿着南言的大氅,还面色绯红。
她小表情苦恼无比,嘴也翘了起来,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很难的事情。
南言眸色暗了下来。
他的手攥紧了又放开,放开又攥紧。
真要命。
虽然小狐狸很有可能炸毛,虽然这么做是饮鸩止渴,但是…
南言趁她不备,扣住她的后脑,逼迫她与他唇齿相接,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和疑惑的眨眼,顿觉自己阴谋得逞。
远处一阵破空之声,焰火升空,绽放的一瞬,苏适意看见南言的脸变得光亮,勾勒出他好看的轮廓。
伴随着焰火在空中绽放的声音,她唇上吃痛。
这厮竟然又咬了她一口,他属狗的吗…
血腥味在两个人的口中弥漫开来,他却好像受了刺激似的更加强势,趁机撬开她的牙关,逼迫她与他触碰。
他的每一次吸吮都让她浑身颤抖,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让她安心却又紧张。
直到焰火告罄,整个天空恢复宁静,他们四周又回到一片黑暗,南言也没有放开她。
四周寂静,苏适意攀附在他身上,全靠南言揽住她的那只手,才能让她勉强站住。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她感觉自己已经要呼吸不过来,马上就会晕过去的时候,南言才不舍地与她分开。
她急促的呼吸着,试图平稳自己那颗跳动过快的心。
南言一只手稳稳的托住她,另一只手贪婪的在她唇上流连。
“唔,痛死了…”
她的唇红艳如血,还有被他咬过的伤口,随便谁看她一眼,很明显就能看到。
“现在怎么办?”她没好气地问,问完就被自己惊到了。
她现在竟然跳过了生气、打架的步骤,直接开始烦恼怎么善后了吗?
带水的眸子即便是表达愤怒和不满,也像是勾引。
南言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两下,吓得苏适意捂着嘴巴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摆出要与他打一架的样子。
看着她绵软的腰肢和虚浮的脚步,能打得过他就怪了。
“茶茶乖,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苏适意也很想回去,但是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能和南言一起回到席间,不然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干了什么。
她怀疑这是这男人的计谋,否则为什么无缘无故咬她一口。
知道她看出来了,南言上前拉住她,不容她挣脱,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走回席间。
墨三才没有说话,南荔也自顾自吃东西,仿佛热闹是别人的,而他们只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直到南言和苏适意再次出现在殿中,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苏适意一直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好在南言的袖子足够宽大,从外面看就像是他们并肩前行一般。
但是她唇上的嫣红却无论如何都是遮不住的,她只能带着南言快步走回四人的位置上,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殿上静默了一瞬,众人还是在南言自身气势威慑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南荔抬头,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打量。
苏适意拍了她一下,“别看了。”
“茶茶,你的脸好红。”
“…风吹的。”
“嘴唇也破了。”
“…不小心咬到的。”
从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三个人的沉默。
苏适意抬头看了一眼南言,眼神里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
但是他怡然自得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龙井是她最爱的茶,他喝着她最爱的茶,唇齿间还留有她的芬芳,简直是通体舒畅。
苏适意也只好用不断喝茶掩饰自己的害羞和尴尬。
南荔就好像看到什么奇观似的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阿茶,在想什么?”墨三才问道。
他的声音听着很舒服,但是苏适意却不敢抬头看他。
“没想什么,我就是…有点冷。”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裘,触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的衣服,如墨般漆黑,分明是那个男人的墨狐大氅。
一瞬间心跳如擂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像做贼似的小眼神落在南言的眼里,可爱极了。
不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