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一声不闻,春夜还有些凉意,风声簌簌。
元夕微微抬眼,抖去身上的凉意,还有几丝雨滴。
细雨如同没有重量般的悄悄浸入皮肤,只让人身上泛起一股湿意,更觉得闷热。
苏适意辗转间却觉得手脚冰冷,于是将自己往温暖的布袋中缩了缩,手臂碰上冰凉的剑柄,浑身一激。
下了雨的郊外,空气格外清新,一切气味都好像放大了无数倍,草木的清香,泥土的气息。
当然也有那若有若无的,剑拔弩张的味道。
元夕已经醒了,坐在树上俯瞰地面上的情形,眼中有凌厉的光闪过。
黑夜如同一头巨大的魇兽,吞食着人的一举一动,再吐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铿!”沉闷又清脆的声音成为一切的开场,一抹剑星火花就在苏适意的身旁炸开。
来人好像没想到她竟然醒着,有些惊诧,身形微微顿了顿。
就是现在。
水竹沿着对方的剑一路向前,擦出一条火星,速度快的像是鬼魅。
那人只觉得一眨眼,苏适意冰冷的气息就近在眼前。
温热的血液喷溅的瞬间,她退开两步,不染分毫。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一瞬间的失神就足以致命,更何况对于苏适意来说,他还算不上高手。
七夕和中秋被那一声惊醒,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有人倒下的沉闷声响。
黑暗中难辨五指,但无论如何,倒下的人,绝不可能是少主。
元夕从树上轻轻落下,反手抓住了破空而来的暗器,距他脖颈不过二寸而已。
暗夜里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把手里的暗器扔了回去,就好像投入池塘的石子一般,激起了一阵血花。
好像蛰伏的巨兽不再耐心于舔舐食物,而是打算在饥饿的时候一口吞掉,杀意漫天遍野的铺开来。
他们有人举着火把,将所有的血腥与杀戮全部禁锢在一个明亮的圈子内。
有人意识到,暗袭,已经不可能成功了。
元夕被围得密不透风,只有毫无感情的刀剑声和温热的血液洒在地上的声音昭示着他还活着。
苏适意很明显的感受到,她不危险,没有人对她展露出杀气,他们更希望能够将她活捉。
这就注定了他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就如同一个生长在地上的罂粟花,不轻易挪动脚步,但是却能够让自己身边绽满红色血花。
“太阴剑阵!”有人喊着,声音有些着急,有些凄厉。
本来围在苏适意身边的人觉出他们已经处于下风,于是动作干脆利落的摆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剑阵。
各类剑阵苏适意都见过,但是这个所谓“太阴剑阵”她却是从未听过。
她好整以暇的抱着水竹,看着他们的剑阵,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想起她刚才每次都是狠下杀手,从未有一剑落空,明明只有一把佩剑,却使出了双刀的感觉。
在有人前后夹击的时候,她看起来十分不耐烦,一剑刺穿了前面那人的胸膛,又轻轻一个仰身,扭断了后面那人的脖子。
面对这么一个狠戾的人,他们却不能使出全力,因为上面交代一定要活捉,绝不允许伤到她性命。
或许是太阴剑阵的确是无往不利,所有人看起来都变得有底气了许多。
他们的剑法诡异至极,好多人在阵法内舞剑,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他们做得一丝不苟,甚至额间有些隐隐的薄汗。
苏适意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就好像这个剑阵并不是为了对付她,而只是他们自己在自娱自乐。
许久,一阵罡风拂面而过,却并没有人出剑或者近她的身。
苏适意稳住身形后退数步,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还在运行的剑阵。
还未看得清楚,无数道凌厉的罡风密密麻麻朝她而来,稍有不慎,就会像她身后的石头,被利落的切成两半,如同切西瓜一样。
苏适意提起水竹,躲闪过去。
这样下去她的内力肯定会被耗尽,更何况她半夜惊醒,体内血液翻涌,头痛欲裂,能抵挡一时,难以一直抵挡。
“噗!”苏适意清晰的听到罡风穿透她肩膀的声音。
“运气太差了…”她有些苦涩的笑了。
半夜被偷袭,就注定了她没办法清醒的迎战,一举一动都让血液翻涌沸腾,狠狠冲击着她的脑袋。
右肩剧痛,有一瞬她以为自己要提不住剑了。
但是罡风却并没有停止,她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躲开,但是却满身都是被划过的伤口,没有击中她的要害,但却密密麻麻。
她右手握剑柄,左手握住水竹剑尖,控制好力道,拦住一道罡风,生生扛下,后退数步,后背抵住一棵参天大树方堪堪止住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足尖重重点在树干上,身如一道利剑,朝那个剑阵而去。
刚刚挡下的那道罡风还在她剑上飞旋,若不是水竹韧性极强,恐怕会被折断。
她左手放开剑尖,顺着罡风之势腾旋而上,右手运力,那道威力十足的罡风丝毫不误的朝着剑阵内一个白衣男子而去。
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白衣男子轰然倒下,所有人都慌乱无比。
苏适意勾唇一笑,看起来恐怖至极。
她猜的果然没错,这种名为“太阴”的剑阵,一定是阴阳相生,循环往复,只要其中一环被打破,这个看起来无懈可击,威力巨大的剑阵就会立刻消失。
元夕身上已经满是鲜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但还能站起来,伤的不算太重。
苏适意体内戾气已经快要无法抑制,最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的头痛得快要神志不清了。
她往来剑阵之内,收割着他们的生命,如果说刚才还形如鬼魅,现在就是嗜血阎罗。
她衣袍猎猎,立在一堆毫无生气的尸体之间,好像一朵吸满了血,开得正好的罂粟花,诱惑又危险。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时,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散不去的血腥气息,好像重锤打在苏适意的心上,令她站立不住。
但是水竹支持着她不至于倒下,直到一抹玄色衣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人眉头紧皱、面色焦急心疼,捧着她的左手,好像在唤她,但是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艰难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满是鲜血,还在汩汩流淌着,如细小的涓流,流到地上,渗进土里。
水竹锋利无比,吹毛立断,她为挡住那抹罡风,以左手执剑尖,所以才被割得满是伤痕,但是即便是这样,手上和肩头的疼痛还是没有她头痛的万分之一。
眼前的景致离她越来越远,她看了一眼抱着她的人,是南言。
不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