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泪如雨下,“打从四少爷坠马重伤,儿媳的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对今天的事儿,儿媳真的毫不知情。母亲万不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就疑心媳妇……”她伏在地上失声痛哭,“恨只恨那姓傅的贱人死得太早……如今死无对证,却要儿媳白白替她担了残害莞姐儿的罪名!”说着因情绪太过激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宋晋泽看得也有些于心不忍,忙开口道,“母亲,此事可是有什么误会?既是那姓傅的姨娘下的毒手,又如何能怪到沈氏头上?可是那孽畜又在您耳边——”
话没说完,就见个迎枕朝他扔过来。
“怪不当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从前还只是不信,如今见着你可算是长见识了!”宋老夫人冷笑一声,“合着全家就你媳妇儿一个是好人,你儿子跟你老娘合起伙来算计你的宝贝疙瘩呢!”
宋晋泽听宋老夫人这话越说越诛心了,赶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儿子该死……儿子绝非故意偏袒沈氏,只是这……”
宋老夫人狠狠啐他一口,“我实话告诉你吧,循哥儿早已经查明,傅氏身边那丫头根本就不是畏罪自缢——她是被人活活吊死的!”
宋晋泽一脸错愕地瞪大眼睛。
宋老夫人冷冷笑道,“你说,此事若当真是傅氏一人所为,她的丫头又是被谁杀的……怎地好巧不巧,她们主仆一个被人吊死,一个溺水身亡,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宋晋泽怔怔张着嘴看看她,又看看沈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氏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帕子,抽泣道,“母亲,儿媳与那傅氏统共没见过几回,跟今天吊死的丫头更是连认识都不认识,儿媳为何要害她们?便是大少爷不愿意再认我这个母亲,想借此事治死我,也要拿出证据来!不然这样无凭无据,却要逼着儿媳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儿媳不服!”
宋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毒妇,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咱们拿你没办法了?!要不是循哥儿那孩子厚道,答应不再追查下去,现在哪还有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份!”
沈氏仰起脸,倔强道,“儿媳问心无愧!大少爷要查,尽管去查,看看有什么证据——”
却听“啪”的一声,宋老夫人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还想要什么证据?这个家除了你,还有谁心肠这么歹毒,巴不得毁了循哥儿,害了杜氏肚子里的孩子?”
“母亲!”宋晋泽惊呼一声,连忙转头看向沈氏。
沈氏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半边脸都火辣辣疼起来……
她缓缓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宋老夫人,轻声道,“既然您说不需要证据……那我的澈儿呢?他被人害得至今躺在床上形如废人,您为何不也给他讨个公道?”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神情一滞的宋老夫人,怔怔地问,“难道只有大少爷是您的孙子,我的澈儿就不是?他受了这么多苦,您又问过他一句吗?!”
眼见宋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宋晋泽大喝一声,“沈氏休得胡说!”又连忙对宋老夫人道,“母亲,沈氏一时失言,并非——”
宋老夫人冷笑打断,“你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果然在你心里不止恨着循哥儿,也定恨极了我这碍你眼的老婆子了吧?”
沈氏被方才宋晋泽那声呵斥唤回神来,流着泪摇头,“儿媳不敢。”
宋老夫人含笑颔首,“是不敢,不是没有……很好,难得你这么实诚,那我今天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循哥儿是我的孙儿,澈哥儿也是我的孙儿,我对他们俩虽不敢说一样的疼爱,可澈哥儿得到也并不比他大哥少多少……那孩子如今变成这样,我这当祖母的,也跟你们一样痛心。”
沈氏低泣出声。
“当初你说澈哥儿坠马是被人暗害,要追查到底……我没有阻拦过你。可结果呢,你除了滥用私刑,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查出来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沈氏用力抿紧下唇。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恨循哥儿,恨我,或许还恨你家老爷……我也知道你在怨恨什么,不甘心什么。”宋老夫人缓缓地道,“可那些,都不过是你自己的异想天开罢了。”
“循哥儿不是害澈哥儿坠马的凶手——因为他不会,也完全没必要对澈哥儿下手。”
看着一脸怔怔的沈氏,宋老夫人平静道,“且不说循哥儿是长房长孙,从小如何得他祖父亲自教养,又倾注多少心血栽培,也不说他自己如何争气,不光比下头几个弟弟,就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挑不出几个比他强的……只说澈哥儿有你这样一个母亲——只要我活着一日,这爵位就绝不可能传到他手里。”
沈氏猛地看向她。
宋晋泽已猜到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心虚地别开眼睛。
就听宋老夫人嘲讽地笑了笑,薄凉道,“当初苏氏是怎么死的,你又是怎么嫁给老大的……难道你都忘了么?”
盯着沈氏瞬间变得滚圆的双眼,她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沉,厉声道,“你逼死循哥儿的母亲,抢走他的父亲……像你这般连礼义廉耻都不顾的女人,我怎可能让你生的儿子当上这公府的主人?!你真当这世上没有天理公道,所有好处都是你一个人的么?!”
沈氏一张脸煞白如纸,又是惊恐又是羞愤又是憎恨地看着宋老夫人,一时竟连哭都忘了。
宋老夫人看着她那张早就哭花了的脸,又扫了眼旁边甚至不敢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只觉得越发心灰意冷,叹息道,“我老了,本不耐烦再管你们的闲事……这些腌臜事也打算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莞姐儿下手。”
宋晋泽终是找回自己的声音,苍白着脸嚅了嚅嘴,“母亲……”
宋老夫人精疲力尽地摆摆手,“这就是你千挑万选,宁可气死原配也要娶回家的女人……刻薄你的长子,算计你的长孙,还险些害死你的孙女。”她深深叹了口气,“你要还是个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