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齐了树梢头,延庆农庄一公里里外的田里里,偷偷摸摸着几只“小田鼠”。
小鲜站在田埂上把风,四下张望着,学柔右手打着个手电筒,左手掩住了电筒的灯光,依依的样子最滑稽。只见她肩膀上扛着个稻草垛子,手里还拖着一个,头发上还沾了些稻草星子,那模样,就跟在地里滚了一圈起身的小母鸡似的。
“你们俩快点,”曾学柔比开车被交警撞到了还要紧张,手中的手电筒上上下下着,不时地照在了荒弃了的稻田里。
“别乱照,大老远看得见的,我说你怎么连最基本常识的当贼的概念都没有,亏你还是个好学生。做贼也得有做贼的要样子,我可是为了让大伙儿吃得好,才这么辛苦的,”张依依年龄比曾学柔小,难得逮到了机会说教,忙借机数落了起来。
“又不是我拿着刀子架你脖子上要你来偷草垛子,还不是你要吃什么烤番薯,一定要用干稻草烤,我和小鲜才懒得陪你参合,”烤番薯那也是技术活,在没有烤炉的情况下,最原生态的法子,就是要找干草垛子,丢进火里烤。
可问题就出在干草垛子上,现在是春耕刚过,一般的地里的干草垛子都已经烧成灰肥田去了,去哪里找剩下的干草垛子来烤番薯。
于是乎,烤番薯三人组只得一个打灯,一个望风,一个负责偷干草垛子,做好了分工之后,总算在奶料场附近的田里,找到了几个堆好了的干草大垛子。
“噤声,前头有人,”曾学柔手忙脚乱中,电筒的光柱一下子对准了张依依的脸。
张依依吓得连忙丢了手里的草垛子,蹲下身去,大声说着:“鞋带散了,我在寄鞋带。”
过了会儿,前头的人影晃悠悠地走过去了,听着声音,是奶料场那个喝高了的看门老头。
“快,”偷干草垛子的地方,离奶料场挺近的,这里的干草很可能是用来当临时草料的,再不利索点,被人逮到了就麻烦了。
“早没人影了,还寄鞋带呢,”曾学柔发现和张依依在一起久了,自个儿的恶趣味也越来越重,放以前,她哪敢想会为了几块烤番薯,跑到地里来偷草垛子。
刚才这么一参合,从草垛子上拖下来的稻草都撒开了,张依依可不会捆稻草垛子,这时候,还是小鲜在葛村里干农活的技巧派上了用场。
随手在地上抓起把稻草后,小鲜编起来三股辫的麻绳,只消一会儿,就搓出了条麻绳,再把散开的稻草笼在了一起,绑得结结实实的,方便搬运。
“咦,都四月了,怎么这一带的草还死气沉沉的,”小鲜蹲身捡稻草时,瞥见了田里的野草,焦黄的叶子,像是被焚烧过了一般,用手一拉,叶片轻易这就被扯了下来。
“别咦了,再迟下去,就要轮到我的肚子叫‘咦’了,速度点,还等着我们开饭呢,”卓枫夫妻俩听说张依依说要吃烤番薯,满口答应,只是客人上门,光吃番薯哪里能成,就说待会吃完了饭后,再烤番薯,算是饭后甜点。
张依依拖着稻草,曾学柔拉着小鲜,急匆匆逃离了“案发现场”。
那天的晚餐吃得很是尽兴,因为客人来得突然,卓枫夫妻准备的不算充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菜市场之类的便利地方,只能是用了现成的材料。
一盆辣炒河螺,河螺是丰兴去附近的河里挖渠引水时发现的。丰兴小时候还住在山东时,没少在家乡的河里摸河螺。
到北京读书工作后,河螺这类排挡才有的吃食,几乎是绝迹饭桌了。延庆的河不像是市区的河,水清澈的很,晴天里,不止天空有云,透亮的水面上,也映着云。
丰兴说起来小时候吃河螺的美味时,卓枫也来了兴致,找了个空的脸盆,沿着河道往下,顺着有水草背阴的河堤走,照准了位置,伸手往了石头缝里、芦苇杆子上摸,一摸就是一小把的河螺。
拿回家后,丰兴说是小鲜要回来,就没急着下锅,滴了几滴菜油在盆子里,一个晚上下来,河螺肚子里的脏玩意吐得干干净净,再剪去了河螺尾,大火下锅一炒,加上了辣子,味道好的很,连很少吃河鲜的曾学柔都不顾斯文,丢下了筷子,用手和小鲜她们抢了起来。
“姑,这个又是什么东西?”小鲜择起来的,是一个绿油油的糯米团子,北方人喜欢吃面食,可是这么小巧的糯米食倒不多见,小鲜手里的团子下还托着张柚子叶。
“这我知道,我姥姥给我做过,叫做清明团子,说起来,也快到清明了,”桌子上摆着的清明团子有两种口味,一种是咸的,里面加了精剁过的猪肉、香菇、葱花还有豆干。
另一种是甜的,磨香了的芝麻、花生和几块肥肉,一咬进去,热烫烫的芝麻汁就流了满口都是。
下面托着的剪成了圆形的柚子叶,既可以让清明团子多一阵柚子叶的清香,又方便蒸煮后食用,算是一举两得。
“学柔也是江浙一带的?”卓枫惊喜着,这种清明团子,是浙江温州一带的传统小吃,是用了一种清明时节生长的叫做绵菜的野草,煮烂取汁,混合在糯米粉里制成的,一般是清明时节拜祭先祖用的。
卓枫也是在清除农庄里的野草时,发现了些野草绵菜,想起了小时候在家清明节时的光景,才做了 这么一道清明饼,这也是卓枫唯一一道敢和丰兴叫板的拿手点心。
两道菜,就已经让三个吃腻了学校食堂的女学生赞不绝口了。
吃完之后,就是胃口历来很好的张依依都直嚷着吃不动了,可是乡村的夜晚漫长,吃饱了也得消化呀,张依依就怂恿着小鲜继续她们的烤番薯大计。
小鲜拿了把锄头,在农庄里的空地上挖出来了个坑,把偷来的稻草干料现在坑里铺了厚厚的一层,张依依把洗干净了的番薯摆上去了,再铺了层干稻草点火。
火光起来时,小鲜回忆起来上一次烤番薯,是在云腾门的某块仙田***薯是烤熟了,可也把云清上人的仙田烧了大半,那一次结果是受了罚。
“想什么呢,别光盯着火光看,小鲜,我看你姑今晚有些不高兴,不是我们不打招呼过来,惹她不高兴了吧?”曾学柔就是曾学柔,就算刚才为了盆河螺一时忘了形,回过头来,还是留神着周遭一人一物的神情举止。
小鲜忙说不会,再探头看看在厨房里洗刷着不吱声的卓枫,又觉得的确不大对劲。
照着姑的性子,见了烤番薯的火光,还不一起出来乐呵。
“小鲜,你们家地里的番薯咋长得那么小?”张依依还是头一回住在农庄上,难得有机会走这么一遭,还不东摸摸西瞅瞅,这不,趁着小鲜她们一不注意,就在地头连根拔起了一棵番薯苗。
“张依依,我怀疑你有多动症,怎么把人家种好了的作物拔出来了,”学柔教训着,要不是天够黑,张依依发誓,她准能见到一张发绿的脸。
“没事,农庄里多的是番薯苗,这玩意很好长的,”小鲜安慰着,随意地瞟了眼番薯,这一瞟就看不过去了。
番薯苗焉了叶,不是缺水,也不是晒干了,就是焉头耷拉着。
卓枫在里面洗好了碗筷,擦了擦手,走了出来。
番薯还丢在稻草垛子里烤着,小鲜三人站在了院子的一个角落里,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不要站在院子里,都四月了,郊区蚊子多,快进屋里去,姑帮你们把床都铺好了,”卓枫催促着,让三人进屋里去。
“姑,农庄里的草都是你和姑丈除的吧?”小鲜记得,卓枫以前买菜时,就喜欢挑绿色无农药产品,可是为什么农庄里的番薯苗上,洒了药。
“全都是你姑丈和我一起除的,农庄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卓枫偷看了下不远处的番薯地,暗暗叹了一声。
“哦,”小鲜将那株番薯苗藏在了手里,陪着张依依和曾学柔进屋去了。
白菊易在修农庄的房子时,特地修了北方的大炕,当时丰兴找人改建时,泥水师傅说这炕葺得挺好的,拆了怪可惜的,就建议丰兴保留了下来。
这一保留,今晚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现在是四月天,天气不冷但微凉,一个大炕上躺了三人,不显拥挤,还挺宽敞暖和的。
曾学柔可没睡过这样的大炕,张依依就更是新奇了,前后换了好几个姿势,三人有说有聊,直到了半夜才各自睡着了。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一场雨,仔细一看,这场雨的规模有点怪,就只有十几亩地的范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上方,一条白色的蛟龙正在云里穿梭。
也在那个时候,守候在了电话旁好几天的奚丽娟接到了儿子周子昂的一通电话,“子昂,你可是吓死妈了,怎么好几天连个电话都没有。”
“妈,我就回国了,不用太担心,”周子昂说完之后,挂上了电话。
“昂,你怎么没和伯母说,我会和你一起回去,”艾莎站在了周子昂的身旁,不满地撅着嘴。
“没必要,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关系,仅此而已,”周子昂没再多说,进了机场的安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