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冷宫实在偏僻,尖叫声也戛然而止,并未引起什么事故。
他们循声找过去,就看到王贲正宽慰一个宫女打扮的老妇人:“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在这儿暂作休息,不会伤害你。”
“你,你们都是汉人!”
宫女妇人头发雪白,身体佝偻。
她神情激动的看着王贲以及后续赶来的几人,眼眶泛红竟落下泪来:“多少年了!入目尽是金国恶犬,不曾见过一位汉家儿郎……”
闻听此言,小黄蓉当即就很好奇:“咦,这金国皇宫内,却有汉人宫女?”
老宫女擦拭眼泪,怅然叹气:“这又有什么稀奇的,此地是浣衣院,当年挤满了汉家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也就我这老身苟延残喘。”
黄蓉左右打量了一番,又道:“这里早已荒芜,无人居住,你来这儿是要祭拜先人吗?”
却是见到老宫女身下有两块朱红牌位。
受其提醒,老宫女当即就将这两块牌位捡起来,细细擦拭了一番,又在供台桌上郑重摆好。
众人打眼瞧去,只见一块牌位上写着大宋皇后朱氏,另一块则上书大宋皇女赵氏。
牌位朱漆斑驳,应当有不少年份了,却十分干净,定是平日里悉心保养的缘故。
老宫女恭恭敬敬的向牌位磕头祭拜,除王贲、黄蓉,以及那些个被点了穴位的俘虏外,王处一、郭靖等人也都跟着祭拜磕头。
王处一叹息:“贫道曾听闻朱皇后事迹,金狗逼迫太甚,朱皇后气节刚强,叫人唏嘘感叹,敢问可是皇后后人?”
老宫女向他回了一礼,言称自己乃是皇女之后,也并未见过朱皇后,但朱皇后对她却有救命之恩。
当初她母亲受金人侮辱坏了孽种,本欲服烈药打掉这金狗孽种,却被朱皇后阻拦,劝她:“大人无用受辱,怎可牵连尚未出世的可怜孩童?”
这才有了老宫女的降生,也是凑巧,就在她出生的那天,汉人的身上、精神又多了一道深沉的血泪。
赵宋二帝,以及诸多嫔妃贵女,在那天被金狗逼迫不着寸缕沿街游行,又让他们穿上金人蛮夷服饰,去三叩九拜祭奠完颜阿骨打!
俗话说杀人诛心。
女真蛮夷虽粗鲁不堪,却也懂得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却能遗毒万年!
赵宋官家、帝姬贵女,活着便是汉人国家的标志,死了却一文不值。
侮辱他们非但是在欺凌软弱的赵宋朝廷,更是在一点点的按下汉人坚毅骄傲的头颅!
如此奇耻大辱,赵宋二帝却生生忍受下来,毕竟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曾经的九五至尊呢?
而朱皇后虽一介女流之辈,却也知道身体可辱,精神不可!
眼下虽然活着,却成了千千万万汉人的心头大恨,难以摆脱的耻辱,又岂能贪图性命,苟延残喘,以至于成了金狗手里欺压残虐汉人百姓的鞭子与狼牙棒呢?
铁制的狼牙棒,仅能敲碎汉人的天灵盖,有死而已。
而他们这些官家、贵女们制成的狼牙棒,却能一点点的敲碎汉人们百折不挠的气节与硬骨头!
孰轻孰重,赵宋官家并非拎不清,只是放不下,朱皇后拎得清也放得下,便毅然投河自戕!
皇女无有这般勇气,却也念及朱皇后的照顾之恩,生下了老宫女,又悉心照料,从小就教导她要做个汉女,并让她不能忘了我汉家女儿曾遭受了多大的羞辱与伤害。
老宫女尚未长成时,便被金狗盯上,要她服侍。
其母不得不为了女儿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以至于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凌虐,失血过多而亡。
如今谈及往事,老宫女已经哭不出泪来。
只是不断摇头叹气:“只可怜身处这番炼狱当中,母亲百般看护又有何用?次日便轮到我啦,也许是我体内流淌着金狗罪恶的血,这么多年来,浣衣院中的汉女一一身亡,唯有我苟活至今。”
黄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那可真是奇了,算起来你今年已年近百岁啦?”
老宫女言说自己年幼时百般受辱,一身病痛,中年倒是有了番奇遇,吞服了一颗灵丹妙药,此后几十年就再无疾病缠身,活成了人瑞。
“是啊,我想着老天爷要我活这么久,定是要借我之口,将这些年来汉女遭受的苦难公之于众,我年岁已高,却能记得往日点点滴滴,这不就是天命嘱托吗?”
老宫女虽然看着一脸老相,但终究是九十多的高龄,确实称得上硬朗,言语间逻辑清晰有序,却要比某些少年人还要机灵。
“可惜啊可惜!我没能去百来年之前,否则一定要把那两个赵宋官家抓来,打断他们的狗腿,让他们跪在这牌位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王贲烦躁的挠了挠头皮,“这样,有空我去把南边的赵官家抓来,让他替不肖祖宗受过!”
王处一、杨铁心等人原本都为老宫女讲述的悲惨往事而心潮澎湃,恨不得当场去斩了金狗脑袋,拿来祭奠朱皇后等那些忠贞贵女们的亡魂。
眼下听到王贲的话,却都顾不上生气愤怒了,杨铁心愕然道:“明明是金狗欺压我汉人太甚,少侠为何要去寻官家麻烦?”
“狗屁不如的赵官家!”王贲哼了两声,“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这么个赵家皇室压在汉人头顶,也难怪看不到出头之日!”
这也是封建时代的悲歌,天底下汉人千千万万,可不管你乐意不乐意,全都被一家之姓所代表。
升斗小民,或者说汉家儿郎能否有出息,不仅要看你自己是否努力,还特么要看运气!
运气好碰见个雄才大略,有出息的封建皇帝,诸如汉代孝文、孝景,孝武、孝宣帝这般的,还能大震我汉家雄风。
可若是运气不好,摊上赵宋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那可就倒了大霉!
宋时的民族英雄为何一个接一个?
还不是因为头顶上的封建皇帝太废物,以至于汉家儿郎不得不勠力同心,豁出命来!
他们为的也不是一家一姓,而是天下万千的汉人!
女真蛮夷自然可恨,但千百年来,中原之外,凶恶的蛮族还少吗?
从宋时往前数,汉家史记,绝找不出这般漆黑无光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