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东昌县远没有如今这般富庶。
那时候,上一个知县年老致仕,一个姓赵的县令走马上任。
此后,发生了一件奇事,使得东昌县变成了一个盛产上等丝绸的富县。
那是一个春日,赵县令上任刚逾半月,偶然出游,在山中看见一只白蚕爬在一棵桑树上。
彼时,一阵风吹来,树叶摇晃,白蚕经此一抖,顿时从桑树上掉落而下。
那赵县令动了恻隐之心,顿时疾步冲上前,将它从半空稳稳接下,放回桑树枝上。
当夜赵县令入睡之后,便做了一个梦,梦中他遇到一白衣女子前来拜谢。
赵县令颇感疑惑,便问从何来。
那女子自言乃是山中一蚕仙,日间正于桑树上修炼,在紧要关头的时候,不慎被风一吹,滑落而下,而一旦落于地面,为地气所激,必将前功尽弃。
幸得赵县令眼疾手快,将它接下,放还树上,才让她得以功行圆满。
蚕仙又说到她此行的目的便是来送赵县令一桩功绩,以报答他的恩情。
赵县令于梦中和那蚕仙交谈之后,蚕仙送与他一粒紫黑色的种子。
第二日,赵县令便派人招来东昌县的乡绅富户。
他和那些个乡绅富豪商议之后,便着人在城东建了一座庙,并且将那粒种子种在庙中院子里,而庙中大殿则供奉一仙,名唤千丝仙娘。
那粒仙种隔日便发出一株苗,日增九寸,旬月之后,便长成一棵近三丈高的的桑树,结出赤红色的桑椹。
赵县令专门着人采摘赤红桑椹,挤出汁液,制成一种澄澈的红色香露,名唤香蚕仙露。
之后,他便令人将这香蚕仙露分发给东昌县的蚕户们。
那些个蚕户将香蚕仙露带回家,兑上清水稀释后,洒到桑叶上,再以这些洒了仙露的桑叶喂家蚕,就能加快家蚕的生长。
以前东昌县仅有小部分人家养蚕,一年至多三熟,所收蚕丝仅能勉强糊口,更无盈余。
可有着这种仙露助力,家蚕每年可有熟,并且吐出来的蚕丝柔韧洁白,散发淡淡香气,是为上品。
此后,因为有了等神奇仙露,东昌县蚕户逐年增多。
这六年间,借着桑蚕与纺织之利,东昌县变得愈发繁华起来。
“这故事就是这样,讲完了。”
柳湘英讲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就咕噜灌下一口茶水。
这里是一间客栈,名为尚儒客栈,三人一狼正坐在大堂一角,正午时分,周围食客不少,其间还有酒博士与闲汉来回穿梭,颇为喧哗。
“想不到这里竟还发生过如此一桩传奇的故事。”
苏恒放下茶杯,轻声说道。
“此事确实颇具玄奇色彩,故而至今亦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柳明旭微笑道。
苏恒点点头,心中却思忖着这两天的经历。
那老艄公说鱼妖逃回去的时候,身上缠着白色丝线,偏偏这里又有个蚕仙。
另外,昨夜那蓑衣虫也是往南逃去,今天集市上又有人沾染了鬼气。
挺巧合的啊!
苏恒的一根食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将前后对应起来,他越发觉得这东昌县有些不同寻常。
“来喽!”
堂倌喊了一声,端来一个托盘,麻利地将菜肴与酒坛放下,再斟好酒。
“几位客官慢用。”
他笑着说了一声,转身离去。
“来来来,苏兄,尝尝这桑酒炙鹅,这可是特色菜啊。”
柳明旭笑呵呵地招呼道。
“好啊。”
苏恒暂且收起思绪,提起筷子。
切好的金红脆皮鹅摆在编织好的翠绿竹篾上,香气飘飘,甚为诱人。
苏恒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品尝,皮脆而肉嫩,肥而不腻,又带有淡淡的甜味,口感甚佳。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啊。”他不由地称赞道。
柳明旭笑了笑,“这烧鹅不同于别出,乃是将鹅肉清理干净后,再以上好的桑葚酒腌制,最后放入炉中烤制,桑酒入味,脆嫩香甜,故名桑酒炙鹅。”
说完后,他又举起酒杯,感激地道:“苏兄昨夜相救,大恩不言谢,现在借着这顿酒,在下兄妹二人敬苏兄一杯,权表薄意,日后但有用处,任凭驱策。”
“柳兄言重了。”苏恒说了一句。
可那兄妹二人已然举杯,一饮而尽,他也只能笑了笑,同样一饮而尽。
山良看了三人一眼,不明所以,便又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叼起一坨红烧蹄髈,啃了起来。
一顿饭吃毕,柳氏兄妹告辞归家,苏恒则在这尚儒客栈下榻休息,准备明日在这县城中调查一番。
……
咣,咣,嗒——
“防盗防贼,小心火烛!”
城北的一条大街上,正是三更时分,夜色深邃,两个更夫的声响打破了夜阑的宁静。
两个身着短打,趿拉着布鞋的更夫走在黑黝黝的街上,一人拎梆子并一只白皮灯笼,一人拎铜锣。
“张大胆,你怕不怕啊?”
牛二拎着铜锣,缩头缩脑,战战兢兢地左右张望着。
“怕个逑!”旁边的张大胆不屑地道,“你小子要是怕了,就把你那份钱给我,自己回去,我一个人干。”
“不行。”牛二听到钱字,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俺还要用这钱去翻本呢!”
自出了几起失踪之事后,东昌县的更夫就开始两人一组结伴打更,互相照应。
“瞧你那点出息。”张大胆乜斜着眼睛,随即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坏笑一下,“喏,拿着,我去屙个尿。”
他把锣往对方怀里一送,然后立刻钻入一条小巷中去了。
“你……你快点。”牛二压着声音喊了一声,然后勾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周围。
夜色深深,月亮隐匿,唯有漫天星光,微微闪烁。
呼——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一张废纸,轻轻地落在牛二侧脸。
“什么东西?!”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拿着的东西便都落在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只是有一张油纸后,才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将东西捡了起来,所幸灯笼没烧着。
“唔——呼呼呼!”
可紧接着熊三钻进去的那巷子忽然传出一阵怪声。
“张大胆,你……你在吗?”
牛二一双小眼紧盯着昏暗的巷子,膝盖半弯,预备着随时逃走。
“牛二,我死的好惨,我死的好惨!我要你抵命,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