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在一条昏暗的无人小道里停了下来,饶有兴致道:“出来吧,跟这一路不累吗?”左手下意识朝袖底伸去,却想起匕首被陆淮宁取走了,又从腰带间取出几根细针。
“小姐,哪有人啊?”佳禾挠了挠头,原地转圈愣是没找着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破旧屋顶便跳下来一个黑衣男子,佳禾吓得一哆嗦,“喂,你……你你是何人?为何跟了我们一路?”
黑衣男子倒是一句也不解释,右手拔出腰间的长剑,推开挡在前面的佳禾,对准了叶昕头部刺去。
叶昕脸上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身子微微一侧便躲开了,捏紧了左手的细针。
佳禾摔倒在地上腿脚发软,摸索着身边的石头,卯足了劲朝他挥去,“去死吧!”
黑衣男子又朝前一步,躲开石头,挥剑朝叶昕的后背刺去。
佳禾上前抱住叶昕将她推开一步,这一刀没有刺中,但却把佳禾的衣裳挑裂了。
“变态!无耻!”佳禾尖锐的女声简直划破耳膜,好在裂开的只是袖口,否则怕是要当场和那男人拼个你死我活。
叶昕微微皱眉,刚刚那一剑她是可以躲开的,佳禾突然的推搡破坏了她的计划。
那黑衣男子丝毫没有因为佳禾的辱骂受到影响,倒像是铁了心要叶昕的命,提起长剑正面朝她刺去。
叶昕将佳禾按在身后,转了个身,躲过一剑,找准机会,将细针抛出去。
前面几针射中了右手的麻筋,长剑掉落地面,黑衣男子握拳进攻,又几根细针扎入左腹,力气突然消逝。
见局势不对,他立即转身跳上屋顶,逃跑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细针上抹了麻药,这可是叶昕最擅长的。
上一世郑俊楠曾中过一次剧毒,险些没了命。那一次连谢家人都请来了,叶昕跪在地上恳求谢森,为此他花费了七日炼制出了谢家的独门药方,才将郑俊楠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之后叶昕便拜了谢森为师,苦练起制药之术,但她最擅长的是制百毒。自重生以来,她一有空便在屋内炼毒,将制成的毒物涂于暗器,以备不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她的武功。
叶昕没有攻击他的要害,是为了给他留条活路回去通报主子,也没有再追上去。
“跑什么跑,大变态!”佳禾站在原地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大骂起来,幸好周围没人居住,否则得引起不少围观。
“上马。”叶昕制止住了这人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大半夜尾随女子,穿全身黑衣服把脸遮那么严实,还会怕别人认出来。”佳禾上马后握紧了小姐纤细的柳腰,还手痒偷偷摸了几下,结果却被细针扎了手,震惊道:“小姐,这新买的衣服上居然有针!明天要去找那千丝纺的老板好好理论一番。”
“啊?”叶昕轻笑:“这是针刺绣的时候放的,忘记取出来了。”
佳禾突然放松了手,“小姐,我有点头晕,没力气。”
“吃一颗。”叶昕掏出一个药丸给她。
佳禾咽下,像是被呛到了,轻咳一声,“诶?有力气了。”
“待会进去,跟在后面别说话,有事会吩咐你的。”叶昕吩咐道。
佳禾轻点头。
到怡红院时,刚好下起了蒙蒙细雨,风倒是挺大,吹过门前柳树的枝条,拂起衣摆。
门前的老鸨笑吟吟地迎上去,“哟,公子来了。”
叶昕莞尔,咳了一声转换声线,“嗯,来找老板。”
老鸨似是有些惊愕,她在怡红院干了整整十年,连她都不知道老板是谁,这小公子怎么可能知道?
还没反应过来,叶昕已经领着佳禾进去了。
上了二楼戏台子,今天还是一样和上次的节目,安丽小姐的七弦琴简直百听不厌。
只不过,或许是下雨的缘故,这次台下听众少了一半,但又多了几副不常见的面孔。
陆淮宁和李阳正在戏台下对弈,旁边是谢森。
叶昕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陆淮宁和李阳居然会认识,上一世可没见过二人碰面。不过这两人在世人的印象里是差不多的花花公子,若说是在青楼赌局里认识的,倒也不奇怪。
叶昕走向前,落坐在谢森对面的空位。
陆淮宁执的是白棋,处境看上去略逊,似乎一直被李阳压着一头。叶昕仔细一看,发现了端倪,看似水波不兴的白棋实际暗流涌动,犹如一匹野狼正躲在草丛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走向他设下的陷阱。
在最后一步,陆淮宁将白子落下,局势瞬间天翻地覆,黑子已然无法挽救,全军覆没。
“甘拜下风。”李阳道。
叶昕嗤笑道:“使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陆淮宁拿起酒杯轻酌小口,这才把目光转过来,勾了勾嘴角:“陆某不才,的确使了些手段,但没想到叶家小姐还有此等爱好。”
那双眼睛望过来,仿佛一切变得透明,叶昕有些惊异,她的这身装扮摆在杨氏和叶泽明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来,陆淮宁看到第一眼便发现了。
佳禾在后边也有些意外,不只是因为面前的人认出小姐的女儿身,之前小姐认识的男的也就叶府几个家人和下人,现在居然还认识怡红院里的男人,这些男人看上去还出身不凡,个个眉清目秀的。
叶昕话里带着几分讥讽,笑道:“怎么?陆公子还管这个?”
谢森瞪大了眼睛,仿佛一点儿也不相信刚刚听到的,这就是那个女扮男装进青楼的叶家小姐。
李阳感觉这两人对视中间似乎有条闪电火花在滋滋作响,再不阻止就要打起来了,他轻咳一声,尴尬笑问道:“不知叶小……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本来是来找你。”叶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很满意果酒的香甜,扭头对着陆淮宁微笑道:“但改变主意了。”
“哦?改变什么了?”李阳轻皱眉。
陆淮宁笑了笑,明知故问:“叶小姐不会是找我吧?”
语气和眼神挂在那副勾人的脸上,简直要把人的魂魄给抽出去。佳禾呼吸微微一窒,心道罪恶,差点移不开眼。
叶昕挑了挑眉:“是的。”
言罢,老鸨正好领着几个头牌上来招呼这几位大客户,“公子们,姨领几位姑娘陪你们吃酒来了。”
“多谢王姨了。”叶昕笑盈盈地搂住其中一个头牌筱凤,那神态像极了纨绔公子。
佳禾习以为常,已经接受了她认定的现实,觉得小姐以后若是养个小女宠在家,不嫁出去也好。
谢森那眼神好似见了鬼,瞪大地不像话,因为这举动实在是太轻车熟路了,完全没有一丝刻意的味道。
“谢公子,怎么了?”叶昕道。
“没…没。”谢森对于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不过有点奇怪,他抓住重点:“你认识我?”
叶昕轻笑一声:“传闻谢公子风流倜傥,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阳简直要把白眼翻上天,上次对他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没差,“喂,大可不必吧?”
叶昕没有接话,余光瞥向正站在楼道拐角的青衣小厮,直觉告诉她,那人便是刚刚的黑衣男子。
接过筱凤倒的酒,仰头饮下,往楼道边再瞥一眼,那青衣小厮果然已经走了。
叶昕冷笑道:“陆公子,下次派个灵活些的,不然都碰不到我一丝汗毛,多尴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