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小官死活不肯低头?”宋言慧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云想容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很多时候,他总是觉得太子的心思隐藏得太重了,以至于他虽然认为自己与太子亲近,但依旧摸不透他的心思。
随后,宋言慧冷笑一声:“你可有找到他的家人?”
这话在云想容听来阴冷无比,这是在让他以那边境看守的家人为威胁,从而让他顺从地听话。这些手段在他看来有些下作,但身处勾心斗角的上位,人与人之间都互相缠绕着藕断丝连的联系,每个人都在试图为自己寻找后路,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覆冰。这些举动对他来说,是可以理解的。
云家自从父亲镇国公云双歌死后,地位一落千丈,徒有镇国公的名声,但实际上只是一具华美的空壳。自己的老父亲是先帝的功臣,外境的敌人都是在他的带领下被狠狠地击退,可后来,发生了惊为天人的一案,竟然说云双歌叛国,避无可避的,老父亲也因此死去,镇国府在顷刻间拉下高位,成为一个徒有其表、慢慢凋零的家族。
可就是这样的环境下,太子宋言慧对云家抛出了橄榄枝,他并没有像其他人唾弃他们,反而给他们求情,找关系疏通,云家这才保住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至于落到悲惨的境地。
所以,云想容对太子心怀感激,如果不是宋言慧,恐怕自己连活到今天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太子想要与三皇子一争高下,那么他必定是愿意为太子出力的。
“他……早年父母双亡,全靠邻里接济。”云想容其实对这个新上任的边境看守头头做了一番调查,他孤寡无依、身世清白、两袖清风,他行事作风非常正义、刚强,这也是为什么,他被贬到边境这种荒芜人烟的地方来上任。而之前的那一个人,是因为家中老母病逝,碰巧他年龄也大了,到了退休的年龄了,他做事也狡猾,没有直接请示太子,而是让自己的辞职书“恰巧”让上级看到。如此,他便得偿所愿,告老还乡。
等到宋言慧知道这事的时候,新官已经上任了。按照太子一般的做事风格来看,应该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老官员,或许他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什么威胁,更何况,他已经那么老了,再找他茬儿似乎有点不大合适,就这样,老官员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安度晚年。
宋言慧皱了皱眉头,父母双亡的人,其实很不好办事,他们似乎都带着一种富有教养的善良,贿赂他们还需次特别手段才行。
云想容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过他为人特别耿直。”
听到这话,宋言慧笑了:“那你先别忙了。这样的人自然会有苦果子吃的。到时候自然一切都迎刃而解。”
“太子说得是。”云想容也跟着他笑了。
不过太子的语气很快低沉了下来:“不过,你的那杯酒……”
云想容连忙表示歉意:“我以为那不过是寻常的一杯……”
宋言慧明显看穿云想容的说辞,但他并不点破,就着他的话下了台阶:“行。这次就先放过那丫头。你和她走得近,须帮我看紧些。”
“是。”云想容应承了下来。
他出了太子府,正打算叫仆人备马,没想到被向谨眠叫住了。
“云公子留步。”
云想容看向声音来源,发现正是刚刚的红衣少女,此时她脸上少了当时的一抹坚决,多了一抹灵巧的笑容。她立于拐角处,多多少少显得有些狡黠,向谨眠轻快朝他招了招手:“云公子,可否到向府一叙?”
云想容转瞬间又转回了身子,充耳不闻地跨上了自己身下的那匹白马。
“疾月,驾!”云想容并没有理会向谨眠,就这样,沉默着离去了。
看着他飞速远去的身影,向谨眠挂在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当她不紧不慢地回府时,刚迈入锦绣堂,就看到云想容已在院中等候多时了,他正望着里面的花花草草打发时间。
“云公子。”向谨眠浅浅行了一礼。
云想容回过神,也对向谨眠一抱拳:“向姑娘。”
“多谢云公子今日解围,如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也许今日就走不出太子府了。”向谨眠一边说着一边请他到屋里就坐。
云想容颇为欣赏地看着她:“看起来姑娘一点都不惊讶,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到你的府上呢?”
“公子真是说笑,若您打算来,您就不会与我交谈;若你不打算来,那么你便会在太子府门口与我说话。”向谨眠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时候顺势把门关上。
“这是为何呢?”
向谨眠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只是我的一点小把戏罢了,你若真是对太子问心无愧,又岂会在门口与我避嫌?”
“避嫌?谁来了?”一个疏朗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旁的窗户一开,宋言清一个鱼跃跳了进来。
“五公子在向府来去自如,真是令云某惭愧。”云想容率先发话,对着宋言清调笑了一番。
宋言清也不反驳,只是挨着向谨眠的距离又近了近,他瞥了一眼云想容面前的茶杯,委屈地嘟囔:“好啊你,我来的时候说要简朴行事,云兄来这儿就给他沏茶。”
向谨眠好笑地说:“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这点东西都要争。他是我的贵客,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了。”
“这么说,我就不敢当了。”云想容开口说道,“其实,我也是被宋言清找来的。他跟我说,边境的事情可以告诉太子,我便这个时候去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当时你也在那里。”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宋言清:“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向谨眠猛然看向宋言清,他一脸欣然地站在那里,带着令人舒心的清风霁月的悠然,恍若一束光芒照在了向谨眠的心上,他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说过,清五不会让你受伤的。”
“只是——向姑娘,他此番找我,也同时暴露了自己的立场,外人都以为他站到了太子那一方,这事儿虽然太子不知道,但三皇子迟早都会采取最厉害的行动,他现在处境更加危险了。”
尽管宋言清使劲儿给云想容使眼色,然而他并不想听宋言清的。云想容认为,向谨眠有权利知道这个事情。他从未见过宋言清肯冒这么大风险,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