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谨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高高闭起的城门，黑夜中显得一点也不真切，京都的繁华下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宋言清此番一去，必定会遭受严刑拷打，那些兄弟的手段她不是没有领教过。社会法则，优胜劣汰，自古有之。

“小姐，您别看了，快走吧。”

皇室的骨肉相残，有几分是不得已？又有几分是沉溺于其中？

向谨眠忧心忡忡，她恍然间才明白，自己最大的焦虑来自于宋言清，那个永远带着温朗不羁的笑容的五皇子，她最大的恐惧就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希望自己之后的生活还会见到那么亮眼的、令人安心的蓝色。

“小姐。您也别自己吓自己，五殿下他那么足智多谋，一定会为自己想办法的。”白芷似乎看透了向谨眠的想法，于是只能就这样干巴巴地安慰。事已至此，说再多的好话也显得格外苍白。

向谨眠回过头，眸子间满是悲伤，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了。她一咬牙，决绝地说：“走！”

马车在墨鸦的驾驭下行驶得很快，周边的景色飞速移动，向谨眠望着外面出神地发呆，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身边的白芷问道：“那个凌秋白的背景干净吗？”

白芷从窗口瞟了几眼正在马车外面低着头走路的凌秋白，小姑娘看着很水灵，一身简朴的衣服，看起来很是乖巧。

“凌秋白？”白芷愣了愣，自从向谨眠修复了与自己的关系之后，就把人物变动的权力交给了自己，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她差不多都认得，唯独这个凌秋白，名字她没听过，脸也不认得，不知道她怎么会是向府的侍女。

白芷认真打量了她几眼，摇摇头：“我不认得这个人，我也从来没见过她。”

那就奇怪了，连白芷都不认识的话，她到底是从哪来的？

倒是前面正在驾车的墨鸦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武功高强，耳力极好：“主子，这个小姑娘我看着倒是有点脸熟。之前没注意，现在回过味儿才觉得她有点像之前地下密室里的一个孩子。”

向谨眠眼神转了又转，地下室的孩子？他们不是在之前都被安排在车厢里了吗，按理说这会子应该随着宋言仁他们一同回到皇宫了，难不成还偷跑出个人来？

她只记得第一次去地下室的时候，这些人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与现在差距极大，而她又不怎么下去和他们接触，自然到了凌秋白，她自己也对不上号。如此一来，就要小心些了。

“墨鸦，你回头盯着点她。”

“是。”

——

宋言清没有直接被两个兄弟送到皇上面前，好不容易落到他们手里，自然是要对他拿捏一番。一前一后四个大汉，跟在他身边，把他引到了太子宋言慧的秘密囚牢。

或许是还留了几分手足情面，这囚牢看上去就和一间旅馆差不多，里面的环境看起来甚至有些赏心悦目。宋言清环视了一周，惊叹于太子的伪装，多年来，甚至连自己都以为这不过是一间普通的住宅，没想到真正的用途居然是囚室。每个门房都安装了不同的非常的精巧的锁结构，不清楚构造的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装饰。

大厅里的书架倒是增添了几分亲近的气氛，但宋言清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个伪装的储物柜，拿出藏书，或许里面装得都是皮鞭、铁具等各种奇形怪状的拷打工具。

宋言清一边欣赏一边啧啧称奇。看着他还挂在嘴边无忧无虑的笑容，身边的一个大汉冷哼了一声：“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之后有你好看的。”

他只是轻轻扫过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了别处，语气漫不经心：“我等着呢。”

宋言清看着其中一人十分熟练地把门锁打开，随后自己被身后的大汉推了进去，“嘭”的一声，那大汉狠狠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只有桌子和桌垫，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宋言清看着四周惨白的墙壁，摸了摸自己的腰，扯掉了常带的陶埙，自顾自地吹了起来。声音悠远，不绝如缕，带着一丝疏旷，让人感到有些豁然开朗。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陶埙上按动，调子缠绵悱恻，围绕在人的心尖敲敲打打。

正沉醉间，宋言清的埙声被隔壁的躁动打断了。敏锐的他听到旁边的墙壁有隐隐约约的动静。宋言清停下了吹曲的动作，细细听起了一旁的动静。

仿佛是见他没有回应，隔壁的动静就更大了起来，敲打声越来越大，这声音沉闷，似乎是用桌角撞击墙壁所致。

“宋言清？是小宋吗？”声音有些微弱，也有些苍老，但语气却带着十分的振奋。

宋言清沉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这个声音到底是谁的，索性便承认了身份：“我是。那你又是？”

“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苍老的声音乐呵呵的，听到了肯定的答案松了一口气似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谢老头子。”

“谢老头子？”宋言清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这儿？”

“哼，那你就要去问你的大哥了。他把我关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

“他找你来干什么？”宋言清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谢老头子，谢空山，人称“第一神算子”，他与警空道长同出一个师门，只不过他更喜欢游戏人间，于是出了师门，入了凡尘。更多时候，他像一个不正经的江湖骗子，也不给人真正算卦，都是信口胡诌。宋言清之间问他为什么不真正得算上一卦，他却一脸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天机不可泄露。”

宋言清并不当一回事，也不把他当成一个神算子，只是平常地与他相处，平生里只有过几面之缘。

谢空山行踪不定，也不知道怎么，被太子抓来，也真是稀奇。

“你说呢，你那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