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了正月的天气还是冷得很,入夜前下人们就已经把炭火烧好来驱赶屋子里的寒气。
“既明。”
门被推开,于既明合上手中的账册。见是老爷子慢慢走进来,便起身迎接。
“夜深霜露重,祖父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便叫下人来说一声,让孙儿前去便是。”伸手把老爷子扶到上座,于既明又恭敬的倒了一杯茶。
“年纪大了,要是再不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就真要锈住了。”
于老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拉过于既明让他坐在一旁。
“这次回来,就先不要走了。先把津城的事情处理完,再去别的地方打江山。”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和几个叔伯缠斗的。可是你作为少家主,什么方法也好,该做的还是得做,不然后方不稳,你在哪也不能定神。”
于既明点点头,“孙儿明白。”
老爷子又把于既明从头看到了脚,好像初次见面一般。看够了才开口。
“那你也该明白当初我为你取这个名字的含义。”
话说到这,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沉闷,显然这个话题并不是两个人想要提及的。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祖父既希望你在当时的环境里能够明哲保身,还希望你能承你父亲之志,光大于家门楣。”
如果不是一直在于家伺候的老人,年轻的下人是不知道这家里原本还有个爷的。就算这津城的人,也都快忘没了,只记得于老爷子剩下的这四个儿子了。
当初于家三爷于正明外出经商途中被流寇所杀,同行的护卫小厮都丢了性命,尸首被扔下了山隘,震惊了津城百姓和那些同于家有交情的人。外人都知道,三爷于正明经天纬地之才,把各路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带着整个于家都上了一层楼。如果不出这次意外,于家三爷必定是要承袭家主之位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让他正该一展宏图之时丧了命。当时于正明的夫人正怀着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正日夜盼着郎君回家,好赶上自己的嫡子落地。
当时于老爷子放了话,谁敢叫三夫人知道这件事,直接乱棍打死!就连于正明的丧事也办得极简,尸身一运回津城就直接下葬。
就是这么瞒着,消息还是像长腿似的传到了三夫人的耳朵里。
好好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突然说没就没了。三夫人只能在院子里见到个下人便抓着问,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直到在于家祠堂里见到了夫君的牌位。
悲痛的三夫人当即动了胎气被送回院子里,结果当晚就遭遇难产。因为是头一胎就早产又难产,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生出一个小小的公子哥儿,三夫人却只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血崩而亡了。
突然之间院子里的主子都没了,院子里的下人乱成一团,便有人开始盗窃财物。
于老爷子悲愤之中把传话和盗窃的下人乱棍打死,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又命人封了于正明的院子,把刚出生的孙儿带到自己屋里抚养。
没多久,于家那四个儿子就以无人打理家业为由分别接管了于正明留下的各种产业。这十多年来,一些外地的产业因为没有于正明的布局谋划也大都关停,津城本地的产业在四位爷手中也没能再上一层楼,全靠于正明留下的老本,可日子也还算和睦。
一直到于既明成年,老爷子又让人打开了当初封闭的院子,当着众人宣布要让这个孙儿为于家的少家主,这四个儿子的嘴脸才开始变样。
老三死后他们接手了于家的生意,所得的利润也由得他们自己处置,他们也要比之前过的更奢靡。这样的日子过惯了,现在老爷子一句话就要回到从前。
过去是于正明也罢了,现在他的儿子都要站到自己肩膀头了,于家这四个叔伯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联起手来为难这个侄子。
于既明眼神默然,环顾了一下自己这间书房。从这院门打开,他住了进来,这屋内的摆设他从未动过,一桌一椅都是他父亲母亲生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