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蛹和兰茧害怕地抱在一起。
她们已经从藿璞那里知晓了一切,但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圣冕殿下。”兰蛹声音颤抖地道,“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没有办法……”藿璞不再哭了,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干了,“血刹若是再次肆虐,对法耶将是巨大的灾难。为了法耶,只能牺牲他们……”
除了她们,大主祭和宇托比亚也来到了后院之中,夜还很深,教堂里的其他人都还在睡觉,无人被惊醒。
大主祭和藿璞都神情肃穆,只有宇托比亚抱着脸唉声叹气:“我还想让高文继续教我《圣骑录》呢……”
“孩子。”大主祭摸摸宇托比亚的头,“我之后会带你去圣城,会为你找一个好老师的。”
“可我挺喜欢高文的……”宇托比亚抬着头看大主祭,“真的要他们死吗?”
“嗯……”大主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这是必须做出的决定。《美德录》中有一种美德叫【牺牲】,他们是为了法耶的人民牺牲,光荣无比,神会保佑他们的灵魂的。”
“听不懂……”宇托比亚嘀咕着,“我还是想让他们活下来……”
“你是个好孩子。”大主祭松开手,“或许不应该让你看到这些,但这对你也是一种成长。”
“要开始了吗?”藿璞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此事宜早不宜迟。”大主祭道,“圣冕,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我们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即使圣皇陛下知道了,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藿璞淡淡道,“牺牲小我,成全大局,我明白的……”
兰蛹和兰茧担心地看着藿璞,尽管白发女孩此刻看起来很平静,但从她紧握得发白的双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来看,藿璞现在非常痛苦。
“那我开始了。”大主祭双手合十,诵读道,“【于尘土之中坠地的野兽,或吼或啼,在**中传承】。”
大主祭的身边出现了一只奇怪的野兽,看起来像猪但又不是猪,四肢短小,耳朵也很小,鼻子却长得垂到地上。
“这是我的【肉兽】,睡貘。”大主祭知道宇托比亚要问,提前跟他解释,“它的能力是能放出致人安然入睡。”
大主祭再次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一阵风突然刮起,睡貘此时也从鼻子里喷出淡淡的蓝色雾气,雾被风刮走,在风里迅速扩散,很快,整个教堂都被蓝色的雾所包裹,连带牲畜们也一起吸入了蓝色的雾。
“我在让他们都昏睡不醒。”大主祭道,“这样他们走的时候,可以感觉不到痛苦。”
“你好温柔啊。”藿璞淡淡地说了一句,很难听出是真心话还是嘲讽。
大主祭没回话,他身边的睡貘消失,然后大地突然开始颤抖了起来。
大主祭一抬手,教堂底下的地面高高涌起,将教堂给撑了起来。
地面之下的东西令人震惊。
教堂底下居然埋藏着许许多多的尸骨,大部分是人类的骨头,也有少部分动物的。
兰蛹和兰茧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手脚冰凉。
宇托比亚也很惊讶:“我都不知道教堂底下埋了这么多死人诶。”
“应该是上一次喂血刹时的祭品。”大主祭紧锁眉头,继续让土地翻出越来越多的尸骨出现。
土地涌起产生的响声十分巨大,但却吵不醒教堂里的人和任何牲畜。
“难怪唐奇神父不愿意打扫这教堂。”藿璞看着那些尸骨,“底下埋着这么多死人,就算把上面打理得光鲜亮丽,这座教堂也是个污秽之所。”
土地继续拔高,尸骨之下,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树。
那是一颗白色的树,巨大得能托起整座教堂,没有树叶,树皮看起来很光滑,所有尸体都挂在它密集的枝杈上面。
“这是《启示录》中的【白木镇邪】。”大主祭喃喃道,“这是唐奇神父,最得意的本领……”
土地继续翻涌,在巨大白树的底下,压着一个更加巨大的东西。
一个血肉组成的猩红大球。
那仿佛是一颗正在跳动巨大的心脏,又仿佛是一个正在孵化的胎体,体型几乎是整座教堂的两倍有余,粗大的青筋遍布其上,刺鼻至极的血腥气令人反胃。
“这就是血刹……”兰蛹和兰茧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怖,她们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分担着对方的恐惧。
至于另外两个年幼的孩子,藿璞却没有害怕,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怕,宇托比亚也是老样子,看着大肉球的目光只有好奇。
“看样子血刹还没有消化完上一次夺走的血肉。”大主祭道,“不过也快了,它在躁动,必须给它新的血肉补充,一旦它陷入饥渴,就晚了。”
“那还等什么,快做吧。”藿璞咬着牙关道。
“嗯,先献祭牲畜们吧。”大主祭念道,“【与尘化云,最接近天空之物腾飞于此】。”
一只大鸟出现在大主祭头顶。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飞禽,足有半人高,身上的羽毛极为亮丽鲜艳,在黑夜之中甚至有些发光发彩的感觉。
“我的【羽飞】,极乐鸟。”大主祭道。
宇托比亚张大嘴看着极乐鸟,他记得藿璞说过,《创世录》中的《人卷》是无法修行的,那《飞卷》就是人能修行的极限,而极乐鸟又是《飞卷》之中等级最高的【羽飞】。
也就是说,大主祭在《创世录》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
“去吧。”大主祭对极乐鸟道。
极乐鸟长鸣一声,它的速度极快,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抓来了家畜们,将它们不断地投向肉球之中。
睡着的家畜们像是跌入水中一般没入猩红肉球,消失不见,众人不知道进入了肉球内部会怎么样,他们也不想知道。
除了宇托比亚。
极乐鸟很快就把所有家畜家禽给丢入了肉球,肉球的跳动速度稍微减缓了些。
“果然,光靠家畜的血肉很难让血刹平静下来。”大主祭叹了口气,“开始让人进去吧。”
极乐鸟飞入教堂,它抓出了一个侍女。
兰蛹和兰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藿璞其实也不想看,但她强迫自己去看,并且要看进去每一个细节。
极乐鸟将侍女丢入肉球之中。
肉球的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但还是在跳动。
“继续。”大主祭道。
极乐鸟不断折返,将一个个还在熟睡中的人丢进肉球,教宇托比亚骑士战迹的高文也被丢入其中。
“啦……啦啦……啦啦啦啦……”藿璞突然唱起了歌。
那是极为空灵、澄澈的歌声,藿璞唱得很认真,优美的旋律让这安静的夜色更深了。
兰蛹和兰茧也跟着藿璞唱了起来。
“她们在唱什么?”宇托比亚没听过这歌,只是觉得很好听。
“七大《神典》之一的《平安录》,《平安录》记载的全是神明所唱之歌。”大主祭低声为宇托比亚解释,“那是为生者祈福,为死者送灵的歌声。”
宇托比亚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聆听着歌声。
夜晚很宁静,除了三女的歌唱,还有大肉球跳动的声音,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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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众生平安。
——《平安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