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凡眉眼皆是笑,胡子微扬,“你倒有心,看来早些年的架没白打。”
那时候两人为师兄师弟的名号起争执,天天比试非要分个胜负,令楚赢了安世才承认他是师弟的事实。后来安世习武心思受挫,两人差距拉得愈发大,感情亦越好但不影响两人打架。
身为师父的他在一旁袖手旁观,这不免可令两人武功精进,他自然不管。
“人家现在是天下第一剑庄庄主,我可不敢随意去挑逗他,万一自己缺手少腿的。”安世抹了抹鼻子。
师凡只是笑,他不敢?他可敢着呢。希望他们日后亦能与琳琅那小丫头相处的感情不错,若是有人欺负丫头,他门下最不缺的就是护短,那人等着进棺材睡觉吧。
另一边----
文兰撒娇地摇了摇她的手,撅着小嘴,“姐姐你见识逛。我不知道如何挑镯子给我娘,帮帮我。”
“好。”琳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怕在风堂楼买到次品玉,只怕被人当水鱼高价买下玉色一般的玉。“夫人寻常喜欢什么玉?”
文兰被问得有些懵,“不知。娘亲近来忧心事重重,我想养神宁心的玉最适合不过。”
“嗯。”琳琅一眼望去,显然这一区青玉的成色一般,玻璃光泽。
玉分为青玉、碧玉、白玉,其中青玉产量最大,不为稀奇。白玉,最为珍贵。地区上黄岫玉、域血玉最为出名。白玉中羊脂玉为上佳,安神益气、除烦强体、美容养颜。
唤了一声仔细观摩的文兰,“去那边看看。”
玉器铺侍者笑意盈盈,在不远处候着,见她二人行至别处,稍稍留个神。
二区是白玉、碧玉。
“羊脂玉比青玉更能安神益气,美容养颜。”琳琅解释道。
文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知许多官夫人手上都对这种玉趋之若鹜。”
琳琅定睛一看,指尖触摸其一羊脂玉手镯,油脂光泽柔和,光滑冰凉。文兰亦凑着脑袋把眼睛瞪得大大,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琳琅拿起对光一看,剔透晶莹,玉色均匀温腻,嘴角勾了勾,将玉镯递给文兰。
文兰学她举动看了许久,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叹手感好生舒服,姐姐的眼光果然上好。
这时掌柜笑着迎了过来,“小姐好眼力,若是钟意可以试戴一下。”
文兰看向琳琅,眼神在寻求意见,见她点头,小心翼翼地戴上了。
“不是夸大话,这是个上好的玉镯。凝气神的功效比服药还要好呢。”掌柜的语气带着骄傲。
“感觉如何?”琳琅虽然对玉石类不精通,但是基本的还是能辨出一二。价值高已是能确定,看掌柜举动便知,刚她举起玉镯对光细看,掌柜本是随意坐着见后立马坐直了。
“挺舒服,手腕冰冰凉凉,没有寻常镯子那般累重。”文兰转了转手镯,抬头笑看琳琅,“颜色好看养眼。”
“这是罕见的冰种打琢的,玉色纯。”掌柜的眼角笑意快要溢出,这可是一单大买卖。
“掌柜,不知那这价格几许?”文兰问。她是临时起意买玉镯,这可需不少银子,她身无分文,四哥不知带了多少。
风堂楼可不允赊账。
这时一侍者跑来到掌柜耳旁低语,“掌柜,这玉镯是亲王世子前些日子定下的。”
掌柜笑说,“这琳琅满目的玉饰两位多看看,在下有事处理,稍后再为两位小姐介绍。”
琳琅挑眉。
“怎么回事?客人定下的不是都存放在箱子里?”掌柜将人唤至一旁,板长脸沉声问道。
“小的忘了。”侍者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好不容易又谋到的好差事眼看又要丢了。
“下去领罚!今日之事...”
侍者被掌柜那记杀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小的发誓,今日之事若传出一个字必不得好死。”
“滚下去。”果然生意人都是习得变脸真谛,转头功夫面上笑得不见眼,“手下不懂事,教训了一番。五小姐也是此地的熟客,这玉镯四百两白银。”
幸好他记得库里还有一件货色相差无几的,届时拿去给世子便好。
“掌柜,其余店家能买到这冰种么?”琳琅若有所思。
“这位小姐有所不知,能进得了风堂楼的都是经仔细挑选的上品,在其他店铺自然不能轻易见到。”言外之意,就算有,玉质可不如他这的好。
琳琅示意她将手镯拿下,透着光看,“确实有这种瑕疵的玉也是少见。”
掌柜一惊,面上不慌,今日出了一桩事也罢,怎么一个世家小姐也来质疑风堂楼的信誉,“是吗?小姐可否将玉镯借我细瞧?”
他双手转着,眼睛眯得用力,透光一看,只见得通身混醇,哪见瑕疵。
文兰不解,既然姐姐见到那条缝,为什么还打算买下这玉镯呢?
掌柜的看到那条不规则、漏空的缝隙,瞳孔一缩。脑子里早早准备的一套套说辞,顿时原地消殆。
不知为何像是木中有蛀虫被咬出一条长达半指极细的缝隙,这...这是上佳的冰种,这就不值钱了呀。
脑子里顿又想起前段时间世子本打算当日买后送给王妃,若是真的当日打包带走,后果不堪设想,他可得赔上半个铺子才能赔罪、息了世子的怒火。
“掌柜知晓中裂玉镯的价值,又知前段时日它的渊源。可见它既然与我有缘,这玉镯还是买下的好。”琳琅抛出鱼钩。
掌柜当知她听见了那对话,暗暗啐了一口气,玉镯只有本行能看出其中端倪,放在外边店铺自然能当是完好无损大赚一笔。可如今这事能撞见个正着,他怎能自留火引留下祸患,可看人家递了个台阶,这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好。“既然如此,当然要成人之美。一口价,三百两。”
三百两已是青玉镯的寻常价,虽有裂缝但卖出四百两不是问题,那一百两全当封口费,掌柜心不断在痉挛。
琳琅语调平淡,像在说什么今日天气不错的话,“除了养眼,它还能有让我面见世子的价值。”
一旁的文兰有些呆滞,为何一个玉镯又能说到世子身上去?世子...她思及有些脸颊发烫,三月后便是她与世子的大婚。
“玉坚养人,观赏性自然是其中最大的价值,”掌柜顿了顿话口,“姑娘既是有缘人,在下给价一百两不能再少了。”
“听说世子这些日子,常来绛城。”
掌柜嘴角一抽,忍痛喊价,“十两!”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他经商生涯中就没有一件货物是白送的。就算她到世子面前告状,他不是不能力气去周旋一番的。
琳琅略加思索,迟迟吐出一个好字。手在袖中拿出沉沉甸甸的钱袋,解开,拿出其中一锭银子,“多谢掌柜。”
掌柜看了,喉咙一阵火炽,他分明看到了她钱袋中一叠银票,就差一点那些都是他的了。无奈,只能苦笑。
文兰暗暗为琳琅鼓掌,她虽然不懂姐姐与掌柜在打什么哑谜,十两能买下一个上好的玉镯实在厉害。两人出了门,小话筒憋不住了,双眼亮得发光,外溢着崇拜,“姐姐,好厉害。”
“碰巧。”换作是她倒手卖这玉镯,赚得可不止是五百两了。
“但是,姐姐我不明白。听你的意思是镯子有瑕疵不值钱,难道那瑕疵其实是能令镯子更有价值?”文兰思索许久,这是唯一解释得通她为什么费大劲买下的原因。
“嗯,这应该是镯子自身的消浊化醇。不常见,多数人以为没价值。”琳琅不紧不慢解释着,“此玉可吸人体浊气更养人。人戴上一阵子,裂缝便可消除,玉也愈发好看。”
“原来如此,姐姐对着玉很有了解。”
“恰巧得知罢了。”
安世见妹妹笑魇如花迎面走来,“怎么如此开心?”
“姐姐帮我用十两银子买了一个上好的玉镯。”她压着声音,手挡在一侧,俏皮地讲。
“噢?”安世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琳琅,“姑娘好生厉害。”
他并不过问玉质如何,因他不懂,妹妹喜欢就好。
“过奖。”
“时间不早,免得夫人担心你,回去吧。”安世一手拿着师父的旗幡,一手捏了捏文兰的小粉鼻头。
“说的好像,娘亲不担心四哥一样。”文兰反驳,“再说有师爷爷一同回去,娘亲不会说什么的。”
“对吧,师爷爷。”
“今日爷爷有事,改日在登门拜访。”师凡摸了摸胡子,看着只给他侧脸的琳琅,摇了摇头。
原本他以为只要找到了慧根弟子,之后便一帆风顺。现今看来,还得费上一番波折。
“啊,还想跟师爷爷叙叙话。您该不是跑去喝酒吧?”文兰嘟着嘴质问。
“哪里的事,你师爷爷也是有一番正事的。”师凡眉飞凤舞,简直欲盖弥彰。
一行人与老人楼前道别,安世上了马车,见琳琅靠在角落闭目养神,不由得看了两眼。
刚巧上八楼时,她与师父走在后头,姗姗来迟。到底在低语什么,师父又看出了什么。
文兰一直低头,满眼欣喜看玉镯打着算盘,心里愈发认定琳琅日后是自家嫂嫂,见识宽广、精打细算,娘亲定是喜欢的。
马车回到镇南府前,先行跳下车的安世看见门前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两辆装满物什无棚的马车。
他心道,爹和二哥回来了。
“咦?”文兰探着小脑袋,“四哥家里来客人啦?”
“是爹和二哥回来了。”
“真的吗!”文兰高兴坏了,她可有几个月没见着爹爹。她回头拉上琳琅的手。
琳琅抢先一步开口,“我先回房吧。”
“嗯。”安世点了点头,爹刚回来,应该有很多事与兄弟几个交代,她一个外人多少在那不自在。
“那姐姐晚上一起用膳吗?”
“不了。”锦阳布铺的事还得在看看,还有八日。
“好吧,那文兰明日再寻姐姐玩。”文兰一会瘪瘪嘴,一会笑得明艳。
“明日,辰时姑娘可要记得。”安世秉三哥吩咐提醒一嘴。
“记得,多谢。”
琳琅回到房,见门框有一记白色记号。
婢女提着一壶茶打外而来,“姑娘,回来啦。”
又问,“可吃过了?”
“嗯。”
婢女见她面上有些潮红,上前为她扇风。
“不必了,我想躺下歇一歇。”
“是。奴到晚膳时分再来告知姑娘。”
待人走门关后,琳琅在床头旮瘩找出一个纸条。“李夏夺粮,数百。”
好一个李夏,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批粮,二千两打底。她琳琅的兜只进,没人能掏钱出去。“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