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一贯低调。
夏侯朗奉诏持节前往三江城与衣飞石交割西北诸事早就准备好回京的衣飞石只带着了精心挑选的三百亲卫,悄无声息快马返京。
他进京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太极殿和长公主府,想着皇帝经常不顾物议亲自来接,衣飞石故意挑了个大朝会的清晨进京皇帝总不能把大朝会也逃了吧?
谢茂根本没想过衣飞石是故意不让他接叫余贤从早早就去城外候着,心里还挺愧疚。
谢茂不能逃大朝会衣尚予能逃。
余贤从带着御前侍卫接到了风尘仆仆的衣飞石一行,进城就被丁禅堵住了。
“二公子陛下这会儿没下朝呢督帅请您先回家洗漱更衣换身体面的衣裳。就这么去面圣也显得不太恭敬不是?”丁禅客气地说。
余贤从奉命来接衣飞石进宫是出于皇帝对衣飞石的看重和礼遇皇权固然至高无上,可皇帝对定襄侯是什么态度?真要强压着把人带走闹得父子不和这差事就办砸了。
他往前站了一步,表示“皇命在身”又不说话只等着衣飞石的态度。
若衣飞石想先回家他就假装不存在。
若衣飞石不想回家他立刻就会拿出钦使威风帮衣飞石脱身。
衣飞石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丁禅。
灭陈之后丁禅在长公主府出入串联闹得京城风声鹤唳,吓得皇帝转身就往西北跑。
衣飞石当然喜欢皇帝巡幸西北,可他一点儿都不希望皇帝是被吓出京的。丁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衣飞石记在心里,难以释怀。
二人僵持片刻,丁禅不自在地笑了笑,说:“二公子,您……”
衣飞石翻身下马。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丁禅跟前,与丁禅对视。
就在气氛变得异常紧张的时候,衣飞石手里捏着马鞭,挑衅似的缓缓敲在丁禅胸膛上。
这动作周围亲卫都惊住了。丁禅几年不在西北,杀名依然响亮,这是个疯起来谁都敢咬的煞星,除了衣尚予,谁都控制不住他。
衣飞石这样羞辱他,他疯起来咬人怎么办?
亲卫们个个都提起了心。不止是衣飞石的亲卫,连站在丁禅背后的老卒都在冒冷汗。
“丁叔,您是父亲身边老人,时常到父亲跟前说说话,陪着父亲消遣,侄儿谢谢您。”
“只是,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您心里得有数。您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我家上下几口子,多少人指着我父亲吃饭,您看呢?”
不等丁禅答话,他敲在丁禅胸膛上的马鞭脱手,转身走向旁边有两个兵卒守卫的茶楼。
丁禅不自在地拿着他的马鞭,脸色发青。
换了从前,衣飞石警告教训丁禅两句,丁禅也不会如何。
自从周氏自缢,衣飞金被衣飞石强行送回京城“养病”之后,衣飞石就成了衣家实际上的下一任家主。丁禅自视家臣,被少主教训两句不算什么。
但是,如今丁禅和衣尚予的关系不一样了。
至少,丁禅觉得是不怎么一样了。他不仅仅是衣家家臣,也算是半个长辈吧?
被夫主的儿子这么训斥,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哪怕衣飞石根本不知道他和衣尚予的私密关系,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衣飞石站在茶楼门口,回头问道:“哪间?”
旁站看戏的余贤从才惊觉,原来不止丁禅来了,衣尚予也来了!就在这间茶楼里。
衣飞石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衣飞石了。
他是负有灭陈之功的西北督帅,也是衣家当仁不让的下一任家主。区区一个丁禅就想把他从皇帝手里截回家?根本不可能。
衣尚予没有亲自出面,但是他亲自来了。
衣飞石之所以在丁禅的阻拦下驻马,也是因为他看见了一旁茶楼前依旧警惕戒备的两个卫士,判断出衣尚予就在茶楼之中。
会选择在茶楼前训斥丁禅,再故意上茶楼见衣尚予,本身就代表着他的态度。
你们在京中搞的小动作,我不高兴。
哪怕如今大朝会还没结束,余贤从还是立刻差遣了属下前往宫中报信儿,说明如今遇到的情况。
这搞不好的……侯爷要和国公爷干起来。
茶楼雅间。
衣尚予独自坐在窗边,往下就能看见街面上的一切。
他没有往下看。
像衣飞石这样的高手,任何偷窥的目光都会被察觉。衣尚予坐在自己的轮椅上,听着沸水响起的细微声响。
衣飞石在楼下训斥丁禅。
衣尚予就笑了。
他的小石头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狡猾。
这种时候,一个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衣家,当然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衣家,更让朝廷和皇帝放心。
他炊了七壶水,才等到儿子进城。
此时熟练地洗茶冲泡,斟出第一碗茶时,衣飞石刚好敲门而入。
衣尚予将茶推到对面的位置:“坐。”
往日都是衣飞石服侍在侧,为衣尚予端茶倒水,老老实实地站着听训。今天不一样了,衣尚予承认衣飞石有资格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喝他亲手泡的茶。
这是从前嫡长子衣飞金才能有的礼遇。
衣飞石关上门。
“儿子失礼了。”
衣飞石没敢大咧咧地坐下喝茶,先磕头谢罪。
“你如今和从前不同了,丈夫立身处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必如此多礼。来,坐。”
衣尚予很满意儿子这两年的作为。
甭管衣飞石用的是什么手段,如今陈朝灭了,衣家还在,这就比他衣尚予做得还好了十分。
说到底,衣尚予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天下太平了,我还活着。
衣飞石和门外训斥丁禅的威风模样不同,在父亲跟前,他一贯的小心谨慎,起身谢了座,恭恭敬敬地坐下。
“未知父亲在城门口截住儿子,有何训示?”
“喝茶。”
衣飞石就端起茶碗,轻啜一口。
他突然间就觉得,他在父亲跟前服侍时,好像比在皇帝跟前还要拘谨两分。
皇帝常常让他茶喝,时常还要亲手喂他,他也习惯了,渴了可以牛饮,不渴就随便喝一点儿丢在旁边,随心得很。
“谢父亲赐茶。”
“皇帝放话要让你入内阁。这是你的主意?”
衣飞石都惊呆了,愕然道:“内阁?”
“看来不是你的主意。”
衣尚予松了口气,“小石头,你回京来,一等公的爵位是保准的,咱们家军中故旧众多,谁的事都是咱们的事,想要退,就退得彻底一些。”
“爹知道你聪明善治,不过,皇帝不让你进枢机处,点名你去内阁,就是看中你不通政务。”
“入阁之后,不看不听不说话。”
“如今内阁两派分庭抗礼,你不要掺合进去,皇帝是什么态度,你就往哪边点头,只做应声虫。”
……
衣尚予切切叮嘱了好几句,衣飞石低头听了,就没敢跟亲爹说,内阁那八成是闹着玩儿的,皇帝说了给我羽林卫。
衣飞石这样沉默,衣尚予就察觉了几分不对:“怎么了?”
衣飞石不敢撒谎,低声道:“未必入阁。”
边帅回京酬以高位是惯例。孔杏春与夏侯朗皆是伤退,封了公爵之后,荫封子孙。衣尚予回京,谢茂专门成立了枢机处,任命衣尚予为总参知事,正儿八经的超品待遇。
衣飞金若不是被周氏带累,谢茂本也要差遣他去南边,浮托若下,又是一个国公到手。
谢茂在赏赐功臣官职爵位上毫不吝啬,衣尚予明白这一点。现在衣飞石说入阁是幌子,他顿时警惕了起来:“他和你许诺了什么?”
“羽林卫。”
“你也敢要?!”
衣尚予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回想自己二十岁时初战告捷的踌躇满志,也能理解衣飞石此时的心情。
小石头还如此年轻,小石头领兵才几年?
他才品尝到领兵十万、攻城掠地的快意,就要他佝偻京中做一个太平公爷,马放南山,余生碌碌,何其残忍?
“小石头,衣家的仗,已经打完了。”
“人心不能太过贪婪。”
“最开始你只求活命,前两年你只求安安稳稳地从西北退下来。现在你又想在京中掌兵?”
“全家的命都在你手上。不要学你大哥。”
衣飞石不敢说,我想一直待在皇帝身边,就得一直具有价值。从前皇帝用我,是为了稳住衣家,现在衣家兵权散了大半,我还想继续获得皇帝的重视,就得重新给自己定位。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
如今被衣尚予劝了一句,他就沉默了。父亲的规劝,越发显得他不知轻重,贪功冒进。
已经退下来了,就不要再蹦跶。
学学相王府,老相王辅政两代帝王,权倾天下,他才死了,他儿子就悠游山水百事不管,这才是保身之道。
“儿子自然坚辞不受。”衣飞石撒谎了。
“可是陛下做事总有些固执,儿子身为臣子,也不能抗旨不尊。“
“未雨绸缪,儿子以为,父亲可以……”
衣飞石顿了顿,低声道,“与儿子反目。”
早在衣飞石街面上训斥丁禅时,衣尚予就知道他这个聪明的儿子要玩家门分裂的把戏。
为什么训斥丁禅?
因为丁禅在衣飞石灭陈之后,时常串联衣家旧部,提醒衣尚予注意皇帝卸磨杀驴。
这样一来,衣飞石是稳稳当当地在皇帝跟前刷了一把好感,展示了他的忠诚。
可是,丁禅如何自处?
被丁禅蛊惑的衣尚予又如何自处?
若为保全家族也罢了,皇帝总要拉一个打一个,拉上了衣飞石,保全的就是衣家的下一代安稳。
现在发现衣飞石的所作所为居然是为了羽林卫的兵权,衣尚予的想法就有些不同了。
这是拿丁禅和老父,作晋身之阶啊。
他看着变得陌生的儿子,不动声色地问:“何事反目?”
“婚事。”
“哦?”
“请父亲为儿子择一寒门淑女,”衣飞石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对皇帝的承诺坦诚老父之前,“儿子自然心高气傲,欲聘高门贵女,央求陛下太后周全,父亲只是不许。”
这是衣飞石给自己营造的朝堂形象。
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努力抱紧皇帝大腿,想要求娶豪门贵女,联姻成势,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他并没有像衣尚予想象的那样,一意贬损家中众人,抬高自己。衣尚予在他的计划中,就是一个意图低调隐退的老将。
这也是衣尚予唯一能够控制的事情。
衣飞石的婚事。
衣尚予却不觉得自己只能在家事上与儿子“决裂”:“为父如今在枢机处总参知事。”
衣飞石当然知道。
“枢机处主管天下武事。羽林卫虽是内卫,照枢机处章程,任免羽林卫将军,也须枢机处过档记名。”衣尚予说。
枢机处确实没有插嘴羽林卫将军人选的权力,但是,身为枢机处总参知事的衣尚予,他要“爱子心切”“功成谋退”,一定不肯给衣飞石走马上任的文书上签押记档,衣飞石这个羽林卫将军的任命就不能算彻底完成。
“既然要做戏,不妨做得彻底些。”
衣尚予经常告假不去枢机处视事,不代表他失去了枢机处的权柄。不管衣飞石的雄心壮志是真是假,衣尚予都不欲准许他执掌羽林卫。
衣飞石本来想找亲爹演戏,哪晓得他训斥丁禅与执掌羽林卫一事让衣尚予对他起了疑心。
现在被亲爹反将一军,心里差点想哭。
面上还得老老实实地点头:“阿爹想得周全。正该如此。儿……”
一句话没说完,坐在轮椅上的衣尚予倏地抬脚,狠狠朝他胸口踹下。
衣飞石反应迅速,想躲是能躲过去的。
然而,他不敢躲。
这一脚气势汹汹,衣飞石强撑着坐着不敢动,沉重的脚掌踢到胸前,劲风扑面而至,生生停在第一层衣裳上。
顾忌着衣飞石如今的身份,衣尚予到底还是没有上脚踹。
临头改了一巴掌,抽在衣飞石脸上。
衣飞石闷头跪下,就听见衣尚予冷笑:“你是什么心性,我做爹的不知道?”
“衣飞石,你亲手废了你大哥,如今你就是衣家的新家主。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牵扯着衣家上上下下的人命。
“就算我开祠堂把你逐出家门,你坏了事,镇国公府上下照样一个也逃不了。”
“说,你和皇帝究竟打什么主意?”
正如衣尚予所了解的那样,从一开始,衣飞石的目的就是全身而退。现在一反常态在朝堂里搅和,若说短短两年时间就改变了他的心性,衣尚予不相信。
他不说佯作因婚事父子决裂之前,衣尚予还隐隐疑心他,寒门高门一事出来,衣尚予就察觉到了反常。
毕竟是亲父子。
衣飞石低头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儿子与陛下没有私下商议什么。儿子姓衣,自然只为家中考虑,若是没有衣家,儿子一文不名……”
衣尚予冷冷道:“你若不姓衣,不至于如此憋屈带累。”
这话太厉害了,衣飞石怔怔抬头:“父亲何出此言?儿子承受不起。”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说了?”衣尚予问。
衣飞石哭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衣尚予坐回轮椅之上,推动滚轮缓缓行至门前,衣飞石抱着他的轮椅轱辘不肯放,就是流泪:“父亲,阿爹……”
“除了做戏,你从来不哭。”
衣尚予用素净洁白的手帕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你不肯说,我不逼你。你是一家下一任主人,皇帝只认你,我不与你争。”
“小石头,为父只最后提醒你一句。”
“皇帝说的话,只有一个朕字是真的。”
镇国公把定襄侯堵在城门口暴打了一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衣家父子反目,有消息说,是镇国公想让定襄侯辞官,定襄侯则恋栈不去。
刚散了大朝会的谢茂有余贤从报来的消息,知道衣飞石是和丁禅杠上了,又听说衣飞石挨了揍,那叫一个心疼
衣飞金都能压着衣飞石暴打,这衣尚予出马,小衣还敢还手吗?不是被欺负得死死的。
他得了消息都想更衣出宫,银雷匆忙来报:“陛下,侯爷已经到太极殿了。”
“快让朕看看,哪儿挨揍了?”
谢茂一路飞跑着进门,也顾不上许久不见互诉别情,拉着衣飞石就扒衣裳。
衣飞石被他扒得哭笑不得,忙道:“没有,臣与臣父不过做戏,没有真的……”
谢茂已经看清了他脸上肿起的巴掌印。
衣尚予那手劲儿不是白给的,又是故意做戏,五根明晃晃的红印拍在衣飞石脸上,简直清晰无比。
“做什么戏呢?用得着使苦肉计吗?”谢茂拉着他坐下,忙叫朱雨请赵医官来。
衣飞石就把在茶楼与衣尚予见面的详情挑拣着说了,衣尚予警告他皇帝不可信的事,他当然就噎在了肚子里。
他解释道:“臣归京之后总要娶亲,只得借口陛下猜疑,借机搪塞家中与世人。求陛下宽恕臣,除此之外,臣实在不知如何向臣父交代。”
谢茂不许他亲近妇人,他也不欲娶妻之后辜负娇娥,使人空房煎熬。所以,他不打算娶亲。
这世道,正常男子怎么可能不娶妻?哪怕抬一个进门在家中充作摆设,也总得有那么一个。
前世衣飞石不娶妻生子,还弄了两个风尘美妾在家里搁着,可见对于丈夫而言,妇人是必有的。
他也不能去跟父亲说,皇帝不准许我亲近妇人。衣飞金已经废了,他就是衣家的下一任家主。他说皇帝不许他亲近妇人,父亲必然会怀疑皇帝的居心故意要我衣家二世而斩?
他只能出此下策,暂时拖上几年。
等两个小弟弟长大了,他再给弟弟娶门好亲,不管是将父亲的爵位给弟弟,还是从弟弟的子嗣中挑两个过继,继承他自己的爵位,后继有人,如今的猜疑就没有了。
谢茂心疼得不行,银雷已经取来冰镇的玉板,用毛巾包好,谢茂亲自给他捂在脸上,说道:“那也不必真的上手吧?看看这手重的……”
衣飞石都没敢说,刚才差一点被爹一脚踹吐血,临了才改换了一巴掌,这是真做戏。
谢茂给他捂了一会儿脸,医官赵云霞提着药箱进来磕头,衣飞石道:“不必了,我……”
被谢茂看了一眼,他就不吭声了。
就是一巴掌的事儿,赵云霞留下一盒子御用的药膏就走了。
谢茂看着朱雨服侍衣飞石敷药,心头梗着一口气,又不知道如何排遣。
他不觉得和衣飞石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
就算顾忌物议,不想让衣飞石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所以瞒着外界,不让文武朝臣知道,家人近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呢?
他自知衣飞石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皇帝,他做的决定太后不能反对,衣飞石受父权所制,衣尚予也远比太后强势。
但是,真正发现衣飞石因为和他的关系,不得不撒谎,不得不使计挨打,他还是觉得胸闷。
朕给你的感情,怎么能是疼痛和羞辱?朕连这一点保全都不能给你,凭什么说爱你?
谢茂心情不好,旁人感觉不出,衣飞石能感觉得到。他知道皇帝一直不喜欢看他吃亏,敷好了药,就岔开话题,说:“陛下,臣父说,陛下说要臣进内阁?”
“朕想让你留在京城,你这样的聪慧才干,单给朕守宫门执掌羽林卫,是暴殄天物。”
谢茂用人向来随心所欲,什么人能胜任什么样的位置,他是不论文武随意调遣。
让衣飞石入内阁是他早就有的打算。
“如今边患只剩下南边的浮托国。离得太远了,朕实在舍不得你去。”
谢茂曾经想让衣飞金去浮托国,赚个国公回来,也算他给衣家的补偿拿走你一个国公儿子,朕再赔你一个。
周氏出事之后,衣飞金被衣飞石送回京城,谢茂也不想再抬举他。
现在,谢茂又改主意了。
没有了衣飞金支撑门户,衣尚予就死死盯着衣飞石不放,完全不利于他和衣飞石的感情发展。为了不让衣飞石这么遮遮掩掩各种为难,他只能再把衣飞金抬举起来。
“让你大哥去南边。”
谢茂轻轻抚摸衣飞石肿起的脸颊,“朕答应过你,他若打下浮托国,朕给他一个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