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1章 振衣飞石(151)(1 / 1)藕香食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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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文老尚书这幅太平仙桃赐寿图谢茂好好打了一个舆论战,不费吹灰之力敲定了他的平价粮试点问题。一片歌功颂德中,仿佛已经到了盛世内阁哪里还敢跟皇帝呛声叫板?皇帝体恤庶民,愿意自掏腰包放粮平价,大臣凭什么不同意?

谢茂计划中挑选的三百个中县,大多是他记忆中受灾或辐射灾区的地方当然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料事如神,引人侧目,这其中也有近百个县不在雪灾、洪灾范围内。

反正如今粮食丰收,有足够的库存支应,权当打个掩护了。

衣飞石得了衣飞琥央求托付,想要清查各地拐带妇孺之事谢茂就笑了:“此事何须爱卿?”

若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想要立谢团儿为皇嗣,这件事他就交给龙幼株带着谢团儿去办了。

这是让谢团儿介入朝廷的好机会一旦做成了,谢团儿自有一份资历就是做不成,妨碍不大,且有龙幼株在前边顶雷。

如今想立谢团儿与衣飞珀的孩子做嗣皇帝这事儿就不能凭着私欲剑走偏锋了。

他找内阁首辅陈琦不甚认真地谈了谈拐带妇孺的问题陈琦道:“此事古已有之屡禁不绝。盖因一则藏污于光明正行之下,不易察觉,二则买卖勾连,县乡官吏不敢轻动,三则,”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就算审结了案,孩童不知其家在何方,妇人多半不能归家。”

“爱卿私底下写个照会吧,再过三五年,朝廷要发明旨。”谢茂道。

陈琦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皇帝的训示。

“各地州府县乡衙门,凡接拐带举察通报,须尽力调查侦办。有良籍妇孺被迫落入贱籍者,可往当地衙门申告,调查属实者,即刻除籍放其归家。若当地势家、官员勾结,不遵此办理,”谢茂笑了笑,“朕会让都察院与听事司一并监察。一旦查实官员渎职,势家迫害,当官的削成光头,主家就多罚些银子吧。罚到倾家荡产。”

这是一个敲打地方官的“照会”,也就是说,不要地方官员主动侦办拐带案件,但是,如果有拐带案子在当地发生,且有被迫害的奴婢逃到衙门求助,官员必须马上响应办结。

在此前,哪怕是良籍被坑蒙拐骗落了贱籍,主家不肯放手,这倒霉良民就除不了籍。

这个制度保护的是主家的利益。

在朝廷当官议政的大人们哪个家里没有些仆婢?维护主家的利益,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如今皇帝的做法倒也不算太出格,稍微动了动这一部分利益而已。毕竟有家业的大族使用的都是世仆,哪有那么多卖良为贱的倒霉蛋就落到他们手里了?积年的大世家根本就不在外采买奴婢,自家的仆婢打破头都进不了府呢。

陈琦倒是不担心皇帝要求的“放良籍”,他比较迟疑地是:“这其中或许也有刁民诬告……”

这要是奴婢自卖自身签了身契,转头又跑衙门说自己是被拐被逼的呢?又或是刁奴欺主,故意去衙门状告自家被强卖,这主家岂不是倒血霉了!

“叫当地官员好好地查嘛。堂堂一方父母,这点儿小事也查不明白,朕还指望他们守土安民、牧守一方?”谢茂道。

“都察院多少年不动弹了?叫他们好好盯着这事。务必使地方衙门公正理事,不得偏私。”

“除了都察院,听事司也要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着。”

“若有官吏自以为能一手遮天、欺瞒君父,”谢茂笑了笑,“朕自会教他们做官的道理。”

陈琦只感觉到皇帝图穷匕见的寒意。

都察院是正经的朝廷衙门,所有御史都是正经举察科考入仕,经过吏部文选方才入职,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听事司那一群皇家奴婢何德何能,短短数年间,就能和都察院相提并论了?

皇帝要他所下的这一道内阁照会涉及谢朝所有的州、府、县、乡,一旦听事司进行监察,这个秘密机构就会迅速膨胀到谢朝的每一个角落。名义上是监察拐带案,可若是听到了其他的风声,听事司有直奏太极殿的权力,文书奏折又不走朝廷程序,这告黑状的本事不是瞬间刷满?

可是,陈琦不敢说。

若是在皇帝登基之初,建立了听事司就大肆扩张,伸出爪牙遍行天下,内阁必然会激烈反弹,御史也不会善罢甘休,整个朝廷都会抗争。

然而,那时候羽翼未丰的皇帝并未这么做。当时皇帝很低调地让听事司隐在锦衣卫之下,听事司的势力大多数都在京城,偶然出京去西北办事,还弄了个铩羽而归,让别的衙门看了不少笑话。

现在呢?

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初初登基,为了震慑朝廷,必须耍无赖给老大人灌下火药的少年天子了。

不管他得了多少前朝福荫,在他登基数年之内,他就把列祖列宗心心念念数百年的故陈大地并入了谢朝舆图,凭着这一份武功,哪怕他现在就崩了,也是足以列入史书千载传颂的太平大帝。何况,他还有说不得就功在千秋的裕民之功。

如今的皇帝想做什么事,只需要揣着手炉溜溜达达散步到内阁,满脸堆笑和阁臣们扯皮几句,就只要等着内阁大臣们加班加点给他票拟条陈,他拿御笔勾一勾就行了。

再没有老臣会跟他梗着脖子叫板说不,就算有,他含笑宽慰一句,老臣也得退一步。

灌下火药?那当然是不必做了。

赫赫天子威仪八方,他不必再耍无赖。真要说嘛,现在多半都是老臣跟他耍无赖了。

陈琦在做次辅时就是老好人脾气,谢茂提拔他做首辅,也是不希望他强项抗君,以至于整个太平朝前期的内阁风度都显得异常柔和。所以,明知道皇帝任用听事司是败坏朝廷选官纲纪,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太平七年春,内阁照会下达谢朝各地,听事司指挥副使黎顺开始频繁地出差外地。

“猫了个冬,好歹是把肉养回来了。”

谢茂在汤泉池中搂着衣飞石不放,一只手搭着湿透的寝衣,在衣飞石身上上下抚摸。

在宫中过了十五,谢茂就把全家打包带到了京郊皇庄养息,当然,最主要还是他自己冻得受不了,也懒得隔三差五天不亮就冒着寒风去玉门殿听政。在朝中经营数年,各衙门都有他的眼线,不怕内阁欺上瞒下,就算十天半月不上朝,折子在内阁转一圈到了他手里,他照样会处理。

衣飞石颊边还带着一缕潮红,正在宽大的温泉池子里划水。

皇帝是个无赖,自己懒得划,还非要搭在他身上,他就只能当皇帝的小舟,带着皇帝在这个池子里“遨游”。

所幸他体力强健,哪怕才跟皇帝闹过两场,这时候划起水来也神采奕奕毫无压力。

“再喂就要胖了。”衣飞石如今被皇帝押着每天吃十顿,说是要少食多餐,连他逃去羽林卫值房都有朱雨亲自拎着食盒来“放赏”,弄得他现在看见朱雨都打哆嗦,“以后臣腰粗得像柱子,陛下就抱不拢了。”

谢茂被他带着在水里划过,看着爱人认真划水的动作,他又摸了摸衣飞石的腰身,“也罢,今日开始减餐吧。”

衣飞石正要高兴地谢恩,就听皇帝说,“今天少吃一顿,九顿吧。”

“……”衣飞石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弟为兄丧服齐衰,守制一年。按照古礼,这期间都是不沾荤腥且不得行夫妻事。

衣飞石在宫外都不肯用荤腥,进宫之后这些规矩就没法守了。皇帝到底体恤他,一般给他做些汤食,不让肉块出现在他眼前,他想吃素汤,皇帝抱着他就故作哽咽状,亲亲,你这样瘦了,朕好心疼害怕……衣飞石就乖乖地吃肉汤拌饭。

夫妻间的事也做得少了很多,初时皇帝见他认真服齐衰,居然还真的就忍着不动,衣飞石心里却是有数的,毕竟没有君王替臣子守制的道理,皇帝只有他一个枕边人,他服齐衰,皇帝也得跟他素着,岂有这样的道理?他跟皇帝稍微“沟通”了一次,如今也开了禁,三五日总要亲近一回。

谢茂不觉得如何,这事儿本就是你情我愿,彼此都欢喜才是,衣飞石却深为感动。

“朕今年想出宫看看。”谢茂跟衣飞石商量,“徐屈奏报说各地粮庄势头极好,朕倒不担心粮食如何,得看看外边农家,裴……陈琦那老头儿说谷贱伤农,这事不假,体察民情嘛。”

提这事儿的是户部尚书裴濮,谢茂话到嘴边改了个人,是想起衣琉璃死在裴家的事了。

他其实不必要亲自出门“体察民情”,之所以想出京,主要还是为了衣飞石。

这一年为了立嗣之事,衣飞石耿耿于怀又无法和他抗争,整个人都沉默黯然了许多,再有过继衣长宁的事,他也毫不客气拒绝了衣飞石,衣飞石同样不敢和他硬抗,只在心里闷着。

谢茂也不想退步。

他觉得衣飞石想得不对,又无法说服衣飞石。

不过,这么闷下去也不是办法,谢茂哪里舍得叫衣飞石一直憋屈着?这就打算出门看看庶民生活,给衣飞石透透风,说不得会欢喜些。离了规矩森严的宫中,朕的小衣会不会松快些?

希望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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