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顿停,高高扬起的马蹄溅射起黑色泥水,突然回头的脸近在眼前,他的鹰眼里装满了惊讶,但是没有惊恐。
“你疯了?”他喃喃地说。
暴雨还在下,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刚抹掉眼睛里的雨水又很快被雨水浸湿,历史和人们都经常在做重复的事,比如要持续打扫才能保持卫生,又比如王朝覆灭之后王朝又兴起。
我本可以安于现状,好好做我的章公子,我将会有很多仆人,入仕后也能娶几位妾室,甚至在子孙绕梁的晚年还能跟楚天骄感叹上个世界的光阴流转,可我发现我不想这样。
我不需要很多仆人,也不想娶很多妾室,也不希望楚某人做谁的贤惠妻子生儿育女,他肯定做不成那种妻子,他会惹上一屁股麻烦,我也做不到隔岸观火。
想到这我对景鸿说:“内心不是已经在动摇吗?所以逃命出来到了皇城也不进去。这世上有几人敢在驿站刺杀侯爷呢?你已经怀疑了不是吗?”
他并未反驳,但也并不支持,其实也并未有其他路能走。这里的皇帝就像我们所信奉的社会制度,现在制度出了问题,他能怎么办?
我只知道在这瓢泼大雨中我的脑袋已经和嘴巴断交了,它已经管不了嘴巴要说什么,“为什么非要忠君?君也是人,君也会犯错,君主一旦犯错会给社会的带来多大伤害你想过吗?”
“什么是社会?”他问。
“人类生活的共同体,是我们,是人民。”
“什么是人民?”他又问。
“大多数相对来说享受较少社会特权的人,是黔首。”
“为什么要在意黔首受不受伤害?”
雷声震耳,黑马嘶鸣,我与他同坐马上,互相冷静审视对方。
为什么要在意黔首?在这里,人可以为奴仆,人可以被买卖,人可以被分成三六九等。
“因为是人。”我说,“因为我们脱掉代表阶级的衣服后都是人。”
城市沸腾,雷声满天,石牌坊被洗得发亮,唯有马上寂静无声。
“我不明白。”他迅速回过头扬鞭策马。
“我知道。”我看着这暴雨低声说,心里明明知道应该闭嘴了,却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衷心的皇帝出了问题,为什么不试试忠于人民?”
“你在说什么?”他甩开一脸的水大声问,我相信这次他是没听清。
“无事。”我闭上了嘴。
西市的牌坊越来越近,那里本是热闹之地,可再光亮的地方也有暗角,正好西市在击鼓,与雷声呼和,声声振耳,人们聚集在西市门口等待进入。
城中开两市,分别是东市和西市。为杜绝权贵在两市兴建店铺,与民争利,规定两市的月租金不得超过五百文,同时,官办店铺或馆舍不得开设在两市,从而保障两市的健康发展。
“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众以散。”
规定是这样,可现在居民区与工商业区没有区别,凡是向街的地方都可以开设商店,生活作息与工商业作息犬牙交错,都是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