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还有几人?”
“就剩一个高个的随从。”
“我父亲看起来还好吗?”
“消瘦了不少,但还是很有精神。”
于是景鸿不再问,只留下一句多谢,便拿起剑离开,路过我时他冷静地说:“走了。”只是他侧过去的眼睛中好像有水光。
他先一步下楼,背影沉寂,人其实脆弱,一瞬间就能从无坚不摧变成漏洞百出,我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时我回了头,问了站在窗边的人,“是哪个府尹?”
那始终沉稳自持的男人露出一点发至内心的笑意,他说:“死掉的那个。”
哦,原来是张老爷啊。
“你做的?”我问。
他笑着摇摇头,包容地说:“公子,士农工商,我连商人都不是,哪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你贩盐。”
“走投无路想活下去罢了。”
“你?”
“我,还有需要盐的人。”
窗边的人站得直,一身正气,草灰色的直缀在阴天中不显眼,可他神情自若,明明做的是危险的事却又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
我在京都和来的路上见过不少人,只有他让我觉得不凡,他身上有一种强大的豁达,可那豁达又不是虚无缥缈悬在空中,而是扎根在现实中。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未来我们还会见面,大概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要走同一条路。
我停留在楼梯口的时间太久了,景鸿已经在店外叫我出去,窗边的人冲我恭手,“告辞。”我说。
搭在扶手上的雨衣依旧湿漉漉,再穿上比淋雨还让人难受,像被一大块吸水海绵裹着,柜台后的老道一直注视着我,和曾经村口大爷的注视目光没有什么不同,都炙热难耐,只不过道长说了话。
“踩了老虎的尾巴,但因为运气好,侥幸活了下来。”
如果不是屋内没有第三个人,我不会认为他是在说我,他还是童心未泯的神态。
我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问:“我?”
他拿起柜台上的铜制长烟斗,敏捷地起身,往二楼走去,“今年要多注意些。”黑色道袍比话音更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景鸿牵着马站在暴雨中,黑色锦靴看起来灌满了水,油光水滑的,“我还以为你要留下吃饭。”他冷酷地揶揄。
我根本没把他的态度当回事,甚至还想问一问他洗脚浴是什么感受,但因为我自己的鞋也湿漉漉的难受,就没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饶他一回。
我刚想顶着湿漉漉的雨衣上马,就听到大片的马蹄声像惊雷一样涌来,景鸿的反应与我一样,我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加速爬上马准备跑路。
因为能在西市纵马的,除了官家没有别人,而造成这么大片的响声,除了军队还能有谁?城中的军队能来西市的,除了姚金阳我想不到别人,社交面窄,仇家就很好确定。
比军队先到的是楚天骄,他的黑妞跑得欢快起劲,在他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黑色雨衣的镖师,出人意料的是楚天骄身边是多日不见的赵阇。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赵阇的光头,牢狱之灾未能使他消瘦一分,他满脸喜气,奔马而来,激动地喊着:“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