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的心情就像跟坐上车一样，满满的都是刺激。

刚松懈下来的心，在听到曹德的名字后，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守备太监曹德为了报复他人，煽动城中百姓和国子监贡生，导致都察院被烧。”

他这是疯了吗？

王岳浑身都在颤抖，这回谁都救不了他。

与此同时，暗在心底开始盘算，自己怎样才能跟曹德撇清关系。

世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一方遭了难，另一方肯定不会跳进坑里陪你。

如果有，除了父母就剩猴子。

王岳信奉的是利益至上，从进宫的第一天开始，他贪图的就是权势和银子，他培植曹德是为了巩固权势，同样也是为了银子。

现在曹德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只能忍痛断腕。

刚才还是惋惜长叹的牟斌，闻言像是打了鸡血，眼眸中泛着精光，胸膛极速起伏，这算不算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想到曹德如此胆大妄为，艺高人大胆啊。

所谓不怕神一样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曹德扭头看向王岳，眼中尽是同情，很想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送去一个真挚的夸赞，您老真是慧眼如注啊。

“传旨给南京刑部，朕给他十日时间，必须给朕拿出个结果。”此事一出，定会满朝震惊，御史文官的奏折就像白菜一样，成捆往他案头上送。

十天，是朱佑樘容忍的极限，逾期给不出交代，他就只能将犯事者连诛。

江山的稳固，靠的不光是律法，特殊时期也需要冷血与屠杀。

“牟斌。”朱佑樘说完又将视线转向跪在地上的牟斌。

“臣在。”

“起来说话。”

“谢陛下。”

“传信给南镇抚，让锦衣卫协助刑部严查此事，一经查实，即斩。”

“臣遵旨。”牟斌低头抱拳，心底万分激荡。

陛下起了杀心啊，锦衣卫是不是可以打破无东厂相持不下的局面？

王岳啊王岳，你以为弃了车就能保住帅？陛下令我锦衣卫严查，我岂会让你安然脱身。

曹德是你举荐去南京担任守备太监，如今犯下滔天大罪，再将你拖下水，陛下岂能饶你。

牟斌之所以跟王岳斗的死去活来，目的只有一个，争权。

自东厂创建后，锦衣卫的权威已经不复洪武永乐朝的十之四五，无论做些什么，东厂的番子就像是一条恶心人的野狗，死死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只要王岳倒了，东厂就会有一场大洗牌，锦衣卫可乘机扩张影响力。

接到朱佑樘的旨意，牟斌就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如今的王岳就像是一只待宰的老阉羊，已是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管南京的事。

而在牟斌走后，王岳仍旧匍在地上，朱佑樘和刘健谢迁为南京吏部传来的急奏怒斥如雷，李东阳却是将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屋外。

李信，武定侯府庶子，是个有趣的读书人。

………………………………………………

唐寅和文征明很忙，这几日住在锦衣卫的客栈里，没日没夜的作画。

为了尽快摆平祸事，他们二人几乎是废寝忘食，终于在第四天熬不下去了，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唐寅率先累倒。

文征明也顶着一对黑眼圈，短短四天就瘦了十斤，外出办差回来的王弯旋即吓了一大跳。

文兄，你莫不是被狐狸精吸了阳气？

文兄，你难道是让吸血鬼夺了精元？

文兄，还是说……你四天十次？

郭信见二人气将枯竭，命不久矣的姿态，只能悻悻作罢。

四天十五幅画，看来剥削的有些过头了。

郭信从唐寅的房间出来，脸上有着无穷懊悔，太心急了，应该把他们当人看的，让他们适当的劳逸结合，如今累趴了还怎么作画。

这可都是传家宝啊。

带着郁闷下了楼，黑子跟在他身边，王弯则去打探曹德的消息。

罪名一日没坐实，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此事后果太严重，查出来菜市场凌迟都不为过。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黑子凑上前，好奇问道。

二人在街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停停歇歇，实在看不明白自家大人意欲何为。

“买佐料。”

整个城南街都快走完了，想要的东西是一件都没看到，郭信有些沮丧。

“啥？”黑子摸着大脑袋，像是没听明白，“大人你说要买啥？”

“陈皮，白芷。”

“这不都是药材么？大人这是为唐寅抓药？”

郭信看着黑子黝黑的脸庞，头一次觉得憨厚的人也是有闪光点。

经过黑子的提醒，这才想起来，陈皮和白芷在这个年代的作用，只限于熬药治病，难怪在街面找不到。

人类在能独立生火做饭的时候，就懂得往锅里放调料，只是见识缺乏和诸多香料并未引进中土，绝多数人家用的都是醋布，盐，梅子，生姜。

随着年代发展，亨饪也在变革进步，为了满足权贵和皇家的口欲，一代代的大厨都在钻研调料，但谁会将陈皮白芷这类药材往饭菜里放。

“买来给唐寅做饭。”知道药铺有卖，郭信转身朝着最近一家药铺走去。

“做饭？”黑子骇然瞪大了眼睛，吃吃道：“大人，拿药材做饭，会吃死人的。”

郭信赖的跟他解释，二人存在严重的眼界代沟。

郭信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买陈皮白芷给唐寅做饭，其一是想改善劳动人民的伙食，其二算是给他们二人的一种嘉奖。

想要马儿跑，必然要让马儿吃饱。

这样才能打起精神继续给他打工搬砖。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郭信的羞耻心和良知再一次被金钱给蒙蔽了。

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黑心事做多了，难免会遭报应。

人还没踏进药铺大门，就两位中年大汉拦住了去路。

黑子作势就要上去推开二名大汉，刚迈出一步就让郭信拉住了，回到大明快有一个月，历经百户所和都察院的两场大火，他深深认识到官场的黑暗。

也知道南京城盘伏着许多错综复杂的人物和权贵。

诸如被黄坚成圈养的马家，又诸如平阳伯借用外甥名义所开的五家布行……

这些人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身后有着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眼前的两名大汉贸然拦住他的去路，必然有人指使。

正要开口询问，身后就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可让小爷逮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