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道:“大哥,你猜我这次路上遇着什么人了?”
延定侧过头去:“山匪?盗跖?”
静姝“嗤”的一声笑:“要是山匪、盗跖也就罢了,那也不值得我同你说道了。算了,不卖关子了。我呀,遇着了董家五房老爷的手下人了。”
“什么?董氏的人?他们来找你做什么?”延定想起粮仓之事,禁不住立起身来。
静姝伸手扯了把延定:“大哥别急,就算他们狼心狗悻,不是也没敢在路上就动手嘛?千芝堂到底是圣上刚御赐过金字招牌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难不成他们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祸事来么?”
延定沉默半晌,方道:“我道是在余杭这些日子,怕是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前次在京师时候,你提醒我说要小心董氏与曹氏,如今我算明白过来了,这两家在江南盘根错节,真当难缠。”
静姝看了眼窗前摆着的一盆树桩:“大哥,他们要真能瞒天过海,圣上也便不会叫你来这儿走一遭了。且等着,这夜路走多了,总有他们栽跟头的时候。”
隔日,余杭城中的布告栏上,突然出现了一则公告。各路人马在公告栏前涌动着,议论纷纷。这些人里头,自然也有董家五老爷门下当差的尤纲。
尤纲瞪着看了又看,又反复搓着眼睛,生怕是自己看岔了。却见那张贴出的公告上写的是:京师千芝堂,上等龙骨,一斤千两白银。
千芝堂在京师城中,除了家里侍奉老人的来买龙骨以二百两银子出售之外,余下的都以五百两白银市价出售。
如今这千两的价格一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离谱。这是丝毫也不给人私下议价的机会了,而且明摆着是要把一切放到明面上来,要狠赚一笔的意思了。
谁都没有料到,赵静姝这人刚进了余杭城,不仅不去董、曹两家拜山头,反而率先在城墙之上贴了这么一张告示……
董氏五房老爷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赵静姝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不知死活,还敢公然与他叫板!
这但凡进了余杭地界的药材,什么时候轮得上他人来插话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五老爷怒气冲天地带着小厮往曹府赶去。
实际上,千两的价格是在尤纲来苏北地界的时候,静姝便早就已经思量过了的。
江南各方有这样的实力吃下这批货,属于有价有市,这与京师需要考虑的面儿是全然不同的。
从前,进了这儿的药材商,因为规模不大,且人员又分散,被董、曹两家联手打压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而就算吃了亏,这些人也只能以‘强龙不压地头蛇’为由安慰自个,把委屈往肚里咽下。
长此以往,江南药材行业也便被董、曹两家把持,就算是偶然有人表达不满,想要多赚上一些银钱,也会被杀鸡儆猴,叫那些怀有异心之人知难而退。
可在静姝眼里看来,这不过是不成文的破规矩罢了。既是无理规矩,那便是可以破的。而撕裂这层规矩的突破口,便是城门口的这张告示。
董氏五房既然先行派了尤纲来施威,那也休要怪她翻脸不认人,偏要把事情往大了闹了。
姑奶奶前世活了这八十余年,可不是吃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