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点，天还是漆黑一片，在城西的军营，中军掌号喇叭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通擂鼓声。

当各营的战兵尚未起床，还在营房中熟睡之际，辅兵营的火兵们却已纷纷起来，开始架锅生火，准备新一天的第一顿饭了。

直待天色微明时，第一缕晨曦刺破了黎明的黑暗，洒落在大地上，军营中第二声掌号吹响，守夜的值守们，将悬了一夜的灯笼降下，各营的战兵们也开始了起身梳洗整理，准备用餐了。

节度使司府衙后院宅邸的一间寝房中，梳洗完毕的朱云坐在桌案前吃着早饭。

将碗中的粟米粥喝的一干二净，朱云用布绢擦了擦嘴，目光落到房间内一处角落中，木架上放着的一套泛着银光的甲胄。

“呼”

轻轻舒了口气，朱云回想起穿越至今，大半年来的经历，暗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来人，为本帅披甲！”

城西的校场，正中一杆一丈七尺的帅旗在寒意料峭的春风中飘扬，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帅台四周亦插满各式旌旗，各营的士卒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队伍，身上衣甲鲜明，手中刀枪在初春的晨光下闪着耀眼的寒芒。

朱云屹立于帅台上，沐浴在初春的晨光中，打磨抛光的鱼鳞甲叶在晨光中泛着银色的光泽，整个人灼灼生辉。

在他的左右环绕着朱霖与各司的大小主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然之色，没有丝毫的松懈。

朱云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沉默的注视自己的士卒，这些人里有当日跟着自己夜袭海云寺的老人，有随他横扫了整个辽南的将士，也有秋季作战后新加入的新人。

望着这一张张鲜活的脸，虽然知道这是小光球给他弄出来的兵马，并非这个时代的土著，但朱云知道这些人都有自己喜怒哀乐，与常人无异，是活生生的人。

今天，自己将带着这些将士出城野战，也不知道明天还有多少人能继续站在这里。

“人都到齐否？”

“全军总计三千九百人，全数到齐，请大帅下令。”朱霖大声道。

朱云屏息凝神，又深吸一口气，右掌落在腰间的刀柄上，“唰”地拔出腰间的长刀，

“众将士，随本帅出城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校场，所有人都在的齐声大喊，杀鞑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宛如平地惊雷席卷而过。

见将士们士气高涨，朱云暗道军心可用，点点头，手中的战刀遥指北面，雪白的刀身在晨曦泛着寒光。

“出城，与鞑子决一死战！！！”

……

“都统，出城了！”

金军大营，几个亲兵跌跌撞撞的跑进大帐，跪拜在正在吃早饭的习古乃面前，大声喊道。

正在喝羊肉汤的习古乃被跑进来的亲兵惊的手一抖，差点被噎到，碗里的羊肉汤溅了他一脸。…

“咳咳，你什么？”

习古乃霍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汤汁顺着胡须低落，难以置信的看着低头跪拜在面前的亲兵。

“都统，辰州城内的出城了”

阿勒根没都鲁急急忙忙的跑进大帐中，朝着习古乃躬身心里，指着辰州的方向说道。

“没都鲁，你可看清了？”

习古乃瞪大了眼睛，大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又将信将疑的问道。

“千真万确，末将适才出营，亲眼见到赤fei从北城门出来，已经在城外列阵，约莫有三四千人。”阿勒根没都鲁点点头，眉头微皱，对于山海军敢出城野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习古乃用袖子擦拭掉他胡须上的汤汁，又负手在大帐内踱来踱去，面色凝重。

老子本来还想派郭安国带兵去试探攻城，这些赤fei居然主动跑出来野战。

他们是活腻了吗？还是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脑袋，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出来野战！

你们哪里来的逗比，居然不知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因为山海军攻破辽阳府后，就一路南撤，将攻占的州县尽数放弃，一时间让习古乃以为赤fei是害怕大金的军威，主动收缩到辽南，想要据城死守。

所以习古乃最初谋划良久，推演了赤fei会采取的战术，唯独漏了出城野战这一点。

现在朱云带着兵马主动出城野战，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习古乃准备出去察看一番的时候，完颜晏领着一众猛安和谋克走进大帐，满脸惊喜的朝习古乃，高举手臂欢呼道，“都统，赤fei不自量力，来与我战，实乃天助我也！！！”

“斡论尚书”见完颜晏没有行礼，都在自己面前大吵大闹的，习古乃心中不悦，稍稍提高了声音，“你是前来请战否？”

“不错！”完颜晏重重的点头，一脸自信的傲然道，“都统，赤fei不固城死守，反而出城与我大金野战，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原本完颜晏以为赤fei会死守城池，好家伙，现在居然跑出来野战了，真是正中下怀呀！

习古乃频频蹙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朝着一旁的阿勒根没都鲁看去。

阿勒根没都鲁没有出声，只是给习古乃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也搞不懂是什么状况。

完颜晏身后女真，渤海和汉人军官也是群情激奋，大声鼓噪起来。

“赤fei不能度智，出城来与我战，实乃愚不可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都统切莫犹豫，铸成大错呀！”

“老天有眼，下官全家的血海深仇终于能报了！”

……

女真人和汉人请战是因为渴望战功和财富，至于张玄素和张觉等渤海人，则是因为与山海军的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作为一员征战多年的老将，习古乃敏锐的洞察到事出反常必有妖，觉得这其中定然有诈。

然而在场的军将大多并非他的老部下，他纵使有心出言反驳，也不好弹压求战心切的诸将。

“鸣号，传令各猛安到南门整队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