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零五章 两个世界(1 / 1)陇右道大总管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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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二月,大地复苏,春意盎然,嫩芽方绿,东风吹拂,大地惺惺松松。

二月春风似剪刀,登州靠海,这个时节的登州风中还带着些潮湿的气息,不过却不叫人难受,反而让人想迫不及待地出去看一看那将将被料峭春寒打过的春枝与花苞。

往年每逢清明,祭祖仅仅是仪式性内容,不管是皇家还是平民百姓,借清明祭祖,聚会、踏青才是最重要的活动。人们往往在野外风景优美的地方,赏玩宴饮。这种宴饮往往持续一天,直到傍晚方散,散去是人们分别携带“炊饼、花果、戏具”等,称为“门外土仪”。商贾们也借此机会,进行集市,“麦糕”、“乳酪”、“乳饼”等吃食是重要的商品。

登州的小娘子们,往往也会换下厚衫,穿上了清新淡雅的薄春装,走出家门,外出踏青。

虽名为踏青,不过却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若是在那踏青途中有人看对了眼,隔日便找了媒婆上府提亲去的事情也是有的。

然而时下山东,河南,两河,陕西等地已是战火连天,烽烟四起。纵然登州地处边陲,侥幸躲过了兵祸,境内依然是一片和平安定,却有许多逃难的流民涌入登州境内。

一个地区在短时期内涌入大量难民,自然会极大的影响治安。

纵然时逢清明佳节,城内各家的小娘子都不敢出城踏青,生怕遭遇什么不测。

春光正好,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还有几丝微风拂过,让人想不生出睡意都难。

登州城外的空地上搭起来了一个个简易的施粥棚,正冒着缕缕青烟,而粥棚前排满了人,放眼过去黑压压的一大片。

四周衙役和兵丁们大声的吆喝声和维持秩序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都觉得十分刺耳。

每一个棚里共有三口两人合抱的大锅,穿着皂袍的衙役们无精打采地用长柄木勺搅米汤那是一锅只能勉强称之为汤的东西,稀疏的米粒泡得膨大至极,活像撑破肚子的蚕。

倒也不是登州州衙吝惜米粮,而是山海军设在登州的联络处处长曾提醒过,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民,骤然暴食恐有性命之危,需先用米汤调理几顿,给流民养养胃,然后方可喝些米粥。

即便只是米汤,也让饥肠辘辘的流民急切地捧着碗,眼中只有那根舀汤的勺,不住地吞咽口水,若非这几日登州的施粥棚米粮管够,又要兵丁和差役维持秩序,流民早就争抢起来了。

一处粥棚下,一袭鹅黄碎花褙子,素颜朝天的赵多福站大锅前,挽着袖子,有些费力举起木勺往锅边的四只破碗中各舀了一勺米汤。

她今日在城内逛街,听说登州又有难民来了,刁知州又在组织人手赈灾,心善的她就偷偷溜出来,找到刁提出想要帮忙施粥赈济流民。

刁知州见公主如此深明大义,也是“大为感动”,在叮嘱她下不为例后,便派人护卫在她的身边,一同前去赈灾。

“下一个。”

粥棚的前面足足几百人排着长队,队伍一阵拥挤,还不断有新的灾民加入长队之中。

“阿娘,我好饿!”

一个小孩不停摇着瘦弱妇人的破烂的裙踞,大喊着饿。

“大郎乖,马上就有饭吃了。”

瘦弱妇人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一手抱着怀中的婴儿,又将手里的破碗递向了赵多福。

这妇人面色枯黄,脸上涂着黄泥,衣衫褴褛,怀中抱着的婴儿身上只是草草地裹了一张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一块粗布,孩子的头和脚眼下都漏在了外面,随着它的哭声而扑腾着。

她身旁的小孩也是衣不蔽体,浑身脏兮兮的,黑乎乎的脸蛋让人分不清男女,黑黝黝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童真,反而带着胆怯害怕,正望着大锅中的米汤不停的咽口水。

“哎”

赵多福见状,心中的怜悯更甚,轻叹一声,满脸不忍的摇了摇头,往妇人手中的碗里舀了一勺米汤。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妇人连连道谢,便带着自己的儿女走到一旁去喝粥了。

“公主,歇会儿吧,让奴婢代劳即可。”赵多福身边的贴身婢女杨调儿又劝道。

一连舀了好几碗米汤,赵多福的手臂也有些酸了,便将手中的长勺交给杨调儿,自己则在陈文婉的陪同下朝城门走去。

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渍,赵多福一边走,一边看向聚集在城外的流民,这些流民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浑身脏兮兮,手中都拿着碗,等待着粥棚的施粥。

赵多福她依稀记得往年的清明节,每到休沐日,生母和一些年长的姐妹都会带着她和其他兄弟姐妹,去郊外大相国寺踏青,让她欢喜的不得了。

她在宫外也曾见过生计困难的市井小民,但她今日目睹流民惨状,也不禁揪心。

一张张饱经战乱,神色麻木的脸,为了一口吃食而大打出手,甚至不惜卖身给登州的大户为奴为婢,看得她心底一个颤抖,心中是担忧,哀怨,怜悯等百般滋味交织。

回想起当日朱云出言嘲讽她只是笼中的金丝雀,不知民间疾苦,赵多福的心绪没来由的复杂了起来。

若非父兄昏庸,大宋江山怎会一片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天潢贵胄的皇亲国戚又怎会蒙尘北国,国破家亡,受尽屈辱磨难。本该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又怎会流离失所,颠沛流离,饱受战乱之苦

走到城门处,望着登州城内的熙熙攘攘,一片繁荣的景象,各路商贩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赵多福侧过头来,看向粥棚,只见那些面黄肌瘦,衣不遮体的流民已经饿的眼睛发绿,几乎是一接到粥就呼噜地喝了个干净,跟恶狗抢食般往嘴里使劲扒拉,米粥溅到衣领口子上,舔光了碗底,便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抠出衣领上的那些米渣子,意犹未尽地舔着。

一里一外,明明在同一个人间,竟全然是两个世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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