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江楚生的话,百戒和尚瞳孔微张,不过惊愕的表情也是稍纵即逝,他就渐渐明白了什么。
江楚生若不是身份特殊,他又怎会隐瞒不说呢?
百戒不屑的笑了笑:“老衲都入佛门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若不是干了罪恶滔天的事,就不算寒我的心。”
江楚生面色动容,踌躇了片刻开口道:“我是徐州江家的独子!”
“徐州江家?是被陛下满门抄斩的江家吗?”不等江楚生作答,百戒和尚就陷入了沉思。
门外的言海棠也是身子一震,江楚生的这个秘密太过震撼了。
他与宣景帝是仇人,原来他建立的青莲会真的是要谋反!
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言海棠不禁不寒而栗,她本以为什么都不在乎就可以维系两人的感情,可现在看来,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江楚生以前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大概就是因为宣景帝吧!
屋内的江楚生冷冷的笑了笑,仿佛已经猜到百戒大师会是这个表情。
他果然还是牵挂着朝堂上那位哥哥的。
过了片刻,百戒大师略带愁容的抬首,转动着佛珠,开口道:“所以这么些年,你是带着仇恨活下去的?”
江楚生面色冷峻,反问道:“他杀了我全家,这仇得报吧?”
百戒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思忖半晌,才道:“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大开杀戒,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江楚生冷哼一声:“一个被俘虏的君王,寄人篱下了六年,心里很难不扭曲吧?
他从漠北逃回来,拿人大开杀戒,以泄心中的怒火,也不是不可能!”
江楚生说的笃定,仿佛这个杀了江家全家的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他一直不说他与宣景帝的关系,怕是都懒得跟宣景帝沾染半分,他恨不得浑身换了血液,把自己重造一遍。
百戒大师眼底生出愧疚,他道:“你不了解他,他天性慈爱,不是那样滥杀无辜的人。
我之所以会让位给他,就是笃定他会是个心系天下的好君王,以前是,现在也会是!”
江楚生有些愕然,他本以为百戒大师会对宣景帝因退位一事,心生怨恨,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豁达。
还如此信任宣景帝。
他很疑惑,自己的养父母都是平常百姓,做着些蚕丝生意,有一点家底而已,连个富商都算不上,宣景帝却偏偏不能放过。
然而宣景帝明明就是杀了他全家的人,是个昏庸为何百戒与言海棠却都要衷心与他呢?
屋外的言海棠眼底渐渐生凉,她内心肯定宣景帝的为人,却不知怎样要江楚生相信,来化解他对宣景帝的仇恨。
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当年那件事了!
江楚生冷冷的道:“你们兄弟同心,我也没什么好跟你争辩的,但他做过的事,与您无关。
楚生感谢您那两年的照顾和教导,我拿您当我的第二任父亲。”
他起身朝着百戒大师跪了下来。
百戒大师静静的注视着他。
“您的恩情我是无以为报的,但是我心中的仇恨也不是您的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他说着附身朝百戒连拜了三下,然后起身就朝外走。
百戒大师转过身,叫住了他。
“你不想知道当初救你的人是谁了吗?”
江楚生在门口站定,他回头,看着百戒大师,问:“您肯说了吗?您若愿意讲,楚生当然愿意听。”
百戒捏了捏手中的佛珠,道了句:“阿弥陀佛!一切都是缘分!”
然后又转过头,垂首,边拈着佛珠,边道:“他就是陛下当年最得力的助手,言海林!”
门外的言海棠身子又是一震。
救人的是他父亲,杀人的是宣景帝,而父亲又是宣景帝身边的人,这样的故事连话本里都不敢这样写。
江楚生一样的愣在原地,面色凝重,半晌,他才开口道:“怎么是他?他不是”
“他也是跟你前来的那名女子的父亲,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他会救你,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江楚生脑海中飞过无数画面。
诺大的院中躺着十几具尸体,父亲母亲被斩于院心中,带血的脑袋死不瞑目的滚到了院子的角落。
江家一夜之间血流成河,都是拜当今陛下所赐。
他躲在床下的角落里不敢哭出声,看着父母的尸首,和那些宣景帝走狗的背影,他恨到心痛的喘不过气。
他的亲生父亲杀了她的养父养母!
他在角落里痛苦着,突然被一只大手搭在了肩头。
那人黑衣蒙面,眼角处留有一道伤疤,目光深沉又有些内疚地看着他。
他细想起来,那种目光应该就是内疚吧!
然后一把把他扛在了肩头,送到了青塔寺。
他把自己交给了百戒大师,托百戒大师好好照顾他,说等事情一了,就派人来接他,然而他等了两年,却再也没见过她的踪影。
那一夜他甚至都没有问恩人的名字。
后来再问百戒大师时,百戒大师说恩人交代不让说出他的身份。
时隔多年,江楚生心中还心心念念的要报答那位恩人时,却得知他已经离世十年余载。
最令人震撼的是,他居然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是宣景帝最亲近的人。
他与言海棠一样都是宣景帝的走狗。
江楚生突然觉得头痛起来,无法在静下心来细想,百戒大师说是缘分,他想即使缘分,也是段孽缘吧!
江楚生眼底生凉,哽咽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愧疚吗?”
“哈哈哈哈!”他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看来我这辈子都要与那恶人沾上关系,仇与恨不说,还要牵扯上他人,那既然这样”
他眼神变得阴鸷:“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他也该是时候得到报应了!”
江楚生脸色可怕,百戒大师刚要开口劝他,他就朝百戒附身拱了拱手,退了出去,丝毫没给百戒大师解释的机会。
门口言海棠还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江楚生一出门,两人就碰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半晌,谁也不开口说话。
但言海棠看得出,他现在看她的眸子里全是恨意。
相对无言片刻后,江楚生转身离去了。
言海棠慌忙叫道:“你要去哪里?”
江楚生驻足,像是突然冷静一样,只道:“回客栈,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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