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府说话时头一直低着，对所有罪状都供认不讳，但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从陈前那里得知锦衣卫那天对陈阳用的酷刑，心里就一直忌惮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终究会落到锦衣卫的手里。

他只想一死百了，也好过关到诏狱受那酷刑。

反正迟早都得死，还不如死的痛快一些。

白耀明晰俊朗的脸庞沉了下来。

他问道“看来你对自己犯的罪心知肚明啊。

为了逃避罪责，包庇陈前，半路找人杀言指挥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这里每一条加起来足可以治你的死罪。

但是想痛痛快快的死没这么容易？

书信的来源你还没交代清楚，本官只好将你交与锦衣卫衙门，让锦衣卫来审你的恶行！”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楼知府抬头看着言海棠。

只见言海棠神色凶神恶煞的，浑身发着黑气，就像是地狱里审犯人的判官。

似乎一张嘴就能露出可怕的獠牙。

楼知府惊骇到发抖，他使劲儿摇了摇脑袋，再看言海棠，才发现言海棠又变回了人的模样。

只是言海棠看他的目光，比刚才的判官还要恶毒，她那锋利的凶光，分明就是想一刀一刀的剐了他。

“饶命啊！”楼知府禁不住大喊：“下官知罪，下官什么都说了，怎么还要关进诏狱。

下官不要进诏狱，不要被锦衣卫审！”

白耀看楼知府的表现，知道他是真的怕了。

也难怪他，又有哪个官员会不怕锦衣卫诏狱里的酷刑的？

“你是知罪了，但是你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本官说了，只要你交代了那封书信的来源，本官可以给你个痛快。

诏狱那边只当走个流程，不会让你多吃苦的。

言指挥在此，你还不信本官说的话吗？”

楼知府抬头看了白耀一眼，又将目光落回言海棠身上。

言海棠刚刚还一副凶光的眼神，此时竟变得柔和起来。

她烟波横斜，秀眉舒展，宛然一副温婉的千金小姐模样。

楼知府彻底懵了，言海棠居然能在一瞬之间就转变脸色，她分明就是个妖精！

若说白耀的话能信，言海棠是万万不可信的。

她对自己应该恨之入骨了吧，这样一个人又怎会轻易饶了自己？

楼知府还在思忖，只听言海棠说道：“楼知府不必担心本官会言而无信，本官在大义面前，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只要你交代出那封信是谁写给你的，本官可以发誓，案件结束后，可将你交给刑部大牢。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言海棠说话语气温柔，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孩童。

楼知府心底有些动摇，但仍旧是拿不定主意。

还没等他说话，白耀又恐吓道：“你觉得你心中对老师的敬爱之情，能抵挡过诏狱的酷刑吗？”

楼知府似乎被这一句话打垮了，他木木的坐在地上，回想着自己在翰林院当学生时的遭遇。

他在翰林院时资质平平，并不受楚行衍喜爱。

但是他内心秉着尊师重道的思想，一直对楚行衍没有埋怨。

直到楚行衍进了内阁，把他所有的学生都安排了以后，却独独剩下了他。

从翰林院出来的人职位都很高，或者所任之地皆为富庶。

只有他在等待了三年后，才从楚行衍那里谋得了这博州知府的差事。

博州虽然地处偏僻，但他并不埋怨，对楚行衍还是表示了感激。

至少老师并没有忘记他。

因此，他在白耀几番威胁下，都不愿出卖老师。

不愿在临死时做一个叛徒！

然而，就在白耀问到他对楚行衍的师生之情能不能低过诏狱的酷刑时。

他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能！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对老师的感情。

即使言海棠很可能会言而无信，即使只有百分之几的机会不进诏狱！”

楼知府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似的，面色也变得平静了，他抬头看了看言海棠，才道：“下官可以交代书信的来源，只是下官请求，下官定罪后，不要进诏狱，更不要进刑部，您可以把我交到大理寺那里。

这样我才安心！”

楼知府的提议，白耀可以理解，他不愿到刑部，是因为刑部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楚行衍的人。

他进了刑部，与进了诏狱无异，刑部的人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白耀看了言海棠一眼，见言海棠点了头，才道：“好！本官答应你的请求！”

楼知府听之感激不已，抹了一把泪说：“多谢大人成全！”

白耀“恩”了一声问：“这些你可以说了吧？”

……

最终楼知府在威逼利诱下交代了楚行衍的罪行。

案件审结，为了不打草惊蛇，白耀吩咐在场的人不许把今日的审案过程向外吐露一个字，否则以死罪论处、

他也遵循自己答应楼知府的话，把楼知府押往了大理寺。

并让人把元县知县陈前一并带走，剩下的那些侍卫关在了博州牢狱，等待着下一任知府的处决。

处理好这些，他又上书皇帝，请旨补缺博州知府和元县知县的空位。

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这个案子就这样了了。

言海棠和白耀站在博州知府的衙门前做告别。

白光打在言海棠和白耀的脸上，两人下意识地以臂挡光。

言海棠戏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白耀，问道：“你明知道我早已经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还要用这个身份来欺骗楼知府。

你是何时学会这种蛮不讲理的审案了？

又是欺骗又是欺诈，还带恐吓的？这不像你的风格。”

白耀为人清正，在此之前还真是没这样做过。

他眯眼看着前方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对付这样的人，还要讲究章法吗？”

言海棠看着平日里不苟言笑地白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说：“白兄，你进步了！”

白耀不客气的回道：“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猜我是受了谁的感染？”

说罢还朝言海棠眨了眨眼。

言海棠：“哦……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白兄？是不是不仗义了？……”

……

跟白耀分别后，言海棠又回了元县。

当到达她那间小屋舍时，发现有许多村民聚在她家门口。

言海棠满腹疑惑走了过去。

只见村民们围着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正在指指点点的骂着。

有人见言海棠回来，赶忙拉她过来，指着地上的男人说道：“言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地里边进了个带着面具的偷菜贼，被我们给抓住了。

你看该怎么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