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卿,你要出门吗?”我想着今天日头好,偷个懒出门逛逛,来请个准就瞧见风离卿大步朝外而去。
风离卿依旧着一袭黑袍,玄纹云绣带着薄纱纷飞,白如珍珠的脖颈上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有事进宫,怎么了柒儿。”
“我想出府一趟,回去看看我妹妹。”我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允许。先前他不愿我出府的缘由,如今都变了,我又是郡主的身份了,可心里依旧没有底。正因为是郡主了,要回到楼里,更是不便。
“也好,你多日未出府,出去散散心吧。但是回那里,小心些,换身衣服吧。”风离卿捏了捏我的耳垂,在我有脸落下一吻,就走了。
抬手看着身上的衣物,还真是过去华贵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我赶忙跑回房,拉着青黛的手:“青黛,拿件你的衣服给我,我们出府去。”
“出府,主子,王爷同意啦。”青黛眉飞色舞地表达着自己的欢喜,她跟我也日日在府里,我又不喜个热闹劲,实在是憋坏了这小妮子。
“嗯,我方才碰见离卿了,他有事出去了,让我换身衣裳出去散散心。”我拿着衣服,躲进了帘子后,这身青色的长裙少了锦绣浮华,多了丝清雅之意。
踏出府门,才知晓日色清亮,一街喧哗、蜀锦粗麻、店肆林立、香车宝马,吆喝声同散漫的词话描绘着红墙绿瓦。摊贩上飘着香气的馄饨里还混着葱香,右边的拨浪鼓旁插着几只不同花色的纸鸢,往前两步,胭脂铺里香味四溢,绸缎庄外多婀娜。
“小姐,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青黛的兴致比我还高,她也换了身更为朴素的衣衫,在外只喊我声小姐,“小姐,你看这钗,好别致。”
我拿过钗小心地给她戴上,这紫玉难得,雕了朵碎花,平添了几分清秀:“喜欢就买了,我送你。”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子发在小摊上,这些个可都是我攒下来的私房钱,如今离卿给的,皇上赏的,各家送的,我可也算个富贵的主儿了。
“谢谢小姐,小姐真好~”青黛咧着嘴角拉着我的手乱晃。
“行了行了,陪我去个地方吧,得空再来逛就是。”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我拉着青黛快步向楼里走去。
烟柳巷、脂粉香,才子佳人配,酒里温柔乡。才进入这地界,便见到一人搂着姑娘进门去,隔壁一家门口招着的手绢碎花连天,近了楼外墙苑就听得秋落在呵声。
“你这么大火气做甚,叫旁人听了去,岂不坏你名声?”我走上前,拦住了秋落对小厮的谩骂。
听声转身,秋落咬了咬牙,给我行了个礼:“郡主妹妹。”
“罢了,我今日来不作郡主身份,你别这般唤我,叫人听见,你也落不了好。”我不讶异这鸾安城里消息灵通,这风花雪月之地更是如此,靖王府里出了郡主,阮娘只稍稍打听便可知是我。
郡主是青楼出身,就算说对了理,也有人不信我只卖艺不卖身,这等流言最是冷箭难防,秋落这是想给我下马威,但也自己担不了后果。
“是,妹妹近来可安好,茯苓可眼巴巴等着呢。”秋落侧了身,让道于我。
“多谢挂念,妹妹一切安好。”我报以微笑。
“姐姐,姐姐果真是你来了,快随我回房去。”裙褶在楼梯上起伏,一抹亮色冲入眼帘,茯苓奔下楼拉住了我的手。
“慢些,这么大个人了。走吧,我先去见了阮娘再同你说话。”我正欲去向阮娘请安,就见一风韵犹存的妇人款款而来,“阮娘,我回来了。”
“乖女儿,今日得空回家来啦。好啊,好啊,你也算是有福之人啊。”阮娘左手握住了我,右手轻轻拍着,同我向楼上走去,“你的事儿,我早就打听到了,如今你不比从前在我这儿了,万事要自己多加小心。阿娘没什么能给你的,但我这儿能保你一点是一点,来日若有差错,我能当尽全力,你且宽心,咱也有家。”
“阿娘~”这是我刚来时对阮娘的称呼,昔日光景随这一声哭腔,历历在目,她养了我多年,也分了我真心,命里有缘,叫我们母女一场,“您放心,我自会好好的,您也多保重才好。”
“行了,你就别在我这儿伤神了,快随你茯苓妹妹去房里说话,她可算等你呢。”阮娘拿出帕子蹭了下眼角,将我与茯苓二人推出了房门,回头时还抽噎着。
“姐姐,你可算来了,你走后,我日夜不安,总不能做些什么,叫我更是自责难受。”茯苓回了房,同我坐在床榻上。青黛一早便被阮娘请去喝茶了,王府的人可不得怠慢,只留我与茯苓姐妹二人。
我抬手用指腹将她的泪拭去:“傻丫头,姐姐这不是来了嘛,你哭个什么劲儿。如今姐姐是郡主了,好些个新鲜玩意儿都见得,改日有空,我下了贴,请你来府里瞧一瞧。”
“姐姐,你这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茯苓怯生生地开口。
“哎,我也不知,皇上下了旨,说封就封了,那王爷,也不曾同我说明白。但离卿应当是知道些原因的,总之眼下得过且过吧。我有什么本事,去做自己的主。”我叹着气,尽力扬着嘴角。
茯苓扑进我怀里抱住我:“姐姐,那你和王爷究竟如何?”
“他是王爷,我是郡主,是他家妹,现在就是这样。”
“你方才叫他离卿,眼里好是亲昵之意。”
“是吗?”我拍着茯苓背的手忽的停了下来,我竟不自觉间唤了他离卿,还将心底的情愫都流露出来,真是情难藏啊,“他说他要明媒正娶我,他似乎以前就认识我,知道我儿时的事。”
“那你问他了吗?”茯苓抬着脑袋,瞪圆了眼,“姐姐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从前的事嘛。”
“他似乎不大愿说这些,也从未明明白白承认过,只是我有种太过于熟悉的感觉,绝不是一面之缘的那种。我这般猜测也不能如何,从前是福是祸都未知,还不如就这样吧。”我对着茯苓就像亲妹一般,才将那些个莫须有的猜测都和盘托出,她于我,是至亲之人,我从未疑心过她。
茯苓眨了眨眼:“王爷说要明媒正娶?”
“嗯。”
“姐姐可心仪他?”
“我不知。”支着半页的窗外日盛柳绿如茵,盥洗了这污浊的空气,“我因他难过而心疼,挂念他的安危,时常揣测他的心思。可总有些飘忽不定,这心不满满当当都是他。”
“姐姐?”茯苓起了身,握住了我的手。
我拍了拍她的纤纤玉手:“茯苓,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同离卿一样,也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又总觉得和我有关。他不论何时来,何时走,不论做什么,见不见着面,总能偷了我的心去,不留一丝缝隙。若说对着离卿我且有心动难耐,那对飞尘便是隐忍克制却认定决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茯苓抽手捂着嘴:“呼~姐姐,你何时见着那人。”
“还在楼里,去王府之前,有些事我不可同你讲,你也千万得替我保守秘密。”我蹙眉抿嘴,苦相难堪。
“后来,拉了会儿家常,郡主就带着侍女回府了,还说改日请示了王爷,就请茯苓去府上。”元香将得来了信息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太后。
太后反手看了看自己的护甲,嘴里嘀咕着:“飞尘?飞尘?非臣……”
“主子,这人可要查?”
“不必了,鸾安城里有这本事的,如果不是他,那哀家还真看不起他,容有此等人存在。”太后说着笑出了声,这事儿换了别人还迷糊不清,搁她这儿便是纸上绣花,一清二楚。
“主子,那茯苓可有吩咐?”元香不求甚解,只是好好替太后捏着肩。
“她不是要去王府吗?将双夙引给她,让她趁着去王府之便,给沐柒悄悄送去。”
“是,主子。”殿内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青烟依旧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