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箫墨来报,靖王爷已经在去永茗楼的路上了,您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动身。”颜海剥了瓣橙子递给坐上之人,蹭了蹭手站在一旁。
“你去取身衣裳来,朕把这折子批了就好。”苍珩顺手将橘子塞进了嘴里,任由酸甜的汁水爆满唇齿留香。
颜海应了声,回屋去换平服,再从最里面的旧红木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裳,掸了掸浮尘,端着去往孤澜殿。青色云边长衫,袖口处乃是京绣铭文,外罩翠竹薄丝褂,黑色腰封缀着三颗小夜明珠,颜海端详着手上的东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自觉难耐。
“主子,衣服放在里间了。”颜海换了身素色衣衫,暗绣几瓣竹叶,配着个匀称的骨架也是派书生气。
“好,小海,伺候更衣吧。”苍珩说着踱步到里间,摊开双臂换上了衣服,“将紫玉佩拿来。”
颜海从台子上拿了块紫玉雕花的玉佩递给苍珩,见他利落地挂在了腰间,手执墨骨折扇好不风流。
“走吧。”苍珩左手一挥,大步流星而去。
颜海跟在身后,不敢逾前,也不敢落后,堪堪瞧着人就在眼前而不得并肩,神色无常的脸面后附上了一层阴翳。
待苍珩动了身,风离卿带着箫墨已经快到永茗楼了,今日出府只他们二人,箫浅得了命在府里陪着沐柒。街边女子恰芳华、美妇村姑都侧目,一人着白衫套黑纱长褂,金丝绣着无名的古早图腾,配一雅致香囊于腰间,貌胜潘安;一人穿黑色劲装,高梳的发髻把剑眉星目展露无遗,握于手中的佩剑显得人异常冷冽。
“主子,快到了。”箫墨提了气,在风离卿身边说了一句,又放回步子跟在身后侧。
“嗯,他路远,我们先上去喝杯茶吧。”风离卿捏着绳子轻轻晃着腰间的香囊,似乎一嗅便得其间清香,盖住了街市喧闹之下的脂粉俗气。
眼瞧着二人朝永茗楼而去,连讨好的神态都不见一分,众人便失了心,这就不是自己能掂量得起的身份了,饶是垂涎,也只得侧目两分而去。
“爷,您来啦,楼上请。”门口的小厮见了风离卿赶忙点头哈腰出来迎接,摆在身后的手打着手势叫人去请掌柜的。
“你们掌柜的呢。”风离卿抬脚往里头去,穿过忙杂的人群,不住地皱了皱眉,这地界何时才能清静些,“泡壶好茶来,还有位大爷要来。”
“是,爷,您放心去吧,小的明白。”小厮一听这话便又恭敬了几分,告了退即刻去寻上好的茶叶来。
“爷,楼上请。”永茗楼的掌柜的提着下摆从楼上匆匆跑下来,遇上了正上楼的风离卿和箫墨,点了点头请安,“箫大人”。
箫墨不做声,只点头示意。
“李寒,一会儿子那个大爷也要来,你小心些准备吧。”风离卿一笑,把温润如玉诠释得绝无二个。
“是,爷,您请好。”李寒将人请入了五楼的上房,又亲自端了茶水来,斟了茶退到门外等候。
“主子,要不我下去看看。”箫墨站在一旁,依旧秉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风离卿摆了摆手,靠在窗棱上往下望:“不用,他肯定带着颜海,你歇会儿吧,这里安生得很。”
箫墨把剑放在桌上,端起了茶碗,似要喝出朵花一般细细品着不作他响。
石板路的两旁泛了些青苔,走街串巷的吆喝叫卖环绕在来往车马人流间,有定好相会的有情人,有匆忙上货的商贾,形形色色,尽收眼底。才见一人从东方而来,话为出口,手未招,便一张脸没了血色。
“柒儿~”风离卿怔着出了神,只低低唤了一声。
箫墨听着二字回了身,见自家主子像尊雕塑一动不动,走到窗边往下一看便是两男三女在交谈,饶是冷淡如他也不住慌了神:“郡主,还有皇上,怎会如此。”
“果真是姻缘天注定,拦也拦不住。”风离卿的眼底藏不住的哀伤神色,酸楚在一丝苦笑里百转千回。
“主子,可要我下去叫人。”箫墨焦急地问道。
风离卿苦笑一声:“他岂是你叫得动的,随他去吧。”
“主子~”箫墨忍不住喊了一声。
“行了。”风离卿冷声呵住了箫墨的下文,一双眉眼直直盯着底下的人,在心里一遍遍描绘那裙褶下的笑靥如花。倏忽想起那夜墙角的人,才发觉这老天真是公平,得了便宜就得还,还得这样生生疼过才算彼此扯平完。
青黛好似辩驳了几句,气呼呼地转身离去了,一男二女上了前边的马车朝城南去,颜海回头进楼来。风离卿看完了这变卦,算着颜海的时间,等人才进了房便开口道:“他俩去哪儿了?”
颜海一惊,看窗边人的神色便知瞒不住了:“回王爷,主子和郡主还有箫浅姑娘去法若寺请愿了。”颜海故意将箫浅也说了一声,想着遮挡点煞气。
风离卿闭了眼,昂头一笑:“罢了,索性今日他也不在,事儿也谈不成,我们就在这儿喝个茶,偷个懒吧。”说着将杯中茶水如酒一饮而尽,一丝银涎顺着嘴角而落。
我自是不知才个把时辰竟发生了这些个事儿,早起和青黛欲去法若寺上香请愿,拗不过箫浅带了她,不想才出了灯市街便遇到了飞尘。我撩着帘子同青黛打趣时,他正迎面而来,身旁还站着颜公公。
“飞尘,你当真和颜公公是故交?”我有些狐疑地看着对坐之人,这马车稳得很,可我心里却七上八下。
“是啊,怎么,小柒儿不信我?”飞尘点了点我的下巴。
“你可知他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是这鸾安城只手遮天的狠人。”我挤眉弄眼地说着颜海的可怖。
飞尘笑了一声,牵住了我的手:“原来小海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你别怕,我与他真是故交。”
“小海?”我呼了一口气,有些害怕地看着飞尘,这人胆也太大了。
“咳咳,小姐。”箫浅咳嗽了两声,看了眼我俩的手。
我险些忘了这还有一人,想抽出手却见飞尘略带狠戾地瞥了一眼箫浅,她便收了声敛了眼。
“你家小姐做事,还用得你的准儿吗?”飞尘眯着眼,勾了勾嘴角。
“不敢。”箫浅握着拳,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飞尘,箫浅也是担心我,你别……”
“柒儿,记住了,你如今已经是夜玄的郡主,鸾安城里名正言顺的一位主子了。”飞尘打断了我的劝诫,用最轻飘的语气吐露了最沉重的话语,“你得学会适应这个身份,学会自己做主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你别生气了。”我抿着嘴,尽力一笑,又给一旁的箫浅投了个抱歉的眼神。
这法若寺今日怎如此遥远,像是山河那边,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