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才罢半日,浮生便绘三千。有因有缘,凡事才有果。
“箫浅,让箫墨跟着,看看公主可是真有闲情。”我屈指蹭了蹭额角的冷汗,这日头虽热,我却身后难捱寒意。
箫浅应声而去,青黛扶着我回房去:“主子,为何要箫墨大人去?”
“巽尧公主来意不明,我心里有疑,箫浅已然露面,易被察觉,况且箫墨武功更为上乘。”我扭头朝着青黛解释着。
“要我去?”箫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微微蹙眉。
箫浅抬手拍了拍箫墨的肩头:“哥,没事的,只是瞧一瞧回来就好。”
“公主,这鱼可得趁热尝尝,凉了怕有腥味。”依兰提箸撇姜,拈了块细嫩的鱼肉搁到了巽尧碗里。
巽尧轻轻地挽了挽袖口,将鱼肉缓缓送入口中,鲜美滑嫩鱼香味在纹理被咬开的一刻遍布唇齿:“是不错,依兰,你也尝尝。”
“公主,这不合礼数,依兰伺候您就是了。”依兰说着给巽尧斟了杯酒。
巽尧接过兰花瓷杯,轻柔地拍了拍依兰的手背:“这就我们姐妹二人,哪有什么礼数可言,快坐吧,一会儿这菜该凉了。”
“是,公主。”依兰顺势坐下,又替巽尧舀了碗汤,“这汤里的桃胶,掌柜的说,是早晨新摘的,很是鲜美。”
“你只管自己吃,我来就好。”巽尧夹了一筷子鱼肉搁到依兰碗里,“即好吃,便多吃些。”
“公主,依兰有一事不明,可否一问?”依兰呷了一口酒,润了润嗓。
巽尧挑眉一笑,颇为爽朗地饮下一杯酒:“你是要问方才府里的事吧。”
“公主可是知道什么?”依兰好奇地凑过来。
“要说这王府有蹊跷,可不止一件事。”巽尧点了点依兰的额角,“你啊,好奇心永远这么重。”
“公主,依兰知错了。”依兰微微吐舌,悻悻一笑。
“拜帖早下,郡主门口候着,自然要得。但我们才入府,倾鸾郡主便带着我们直入后院,一路上从未似是而非地阻扰着我们去见王爷,太过顺畅,早有预谋。”巽尧撑着手肘,徐徐说来,“王爷既抱恙,不得见人,府里却不见御医也没有江湖郎中,按理说,宫里那位怕是要天天遣了人来才是。”
“王爷病重不得见人,郡主代为接见,也是有理的,她是郡主,您是公主,自然是要提前筹谋的。王爷的院子许是离得远,王府硕大,我们只走一路到郡主院内,碰不见人,也不足为奇啊。”依兰皱了皱眉,摇头驳道。
“若是旁人,自然不足为奇。可你别忘了,倾鸾郡主和王爷关系非凡,她的院里竟丝毫没有药膳之味,你不觉得过于寒心了吗?”巽尧抬眼望了望天,似是蓝色绸缎上缀了两团白花,在非凡二字上顿了顿,有所指意。
“倾鸾郡主乃是王爷家妹,按说得日夜操劳关心,不煎药服侍,也难免会沾染气味,院里过于干净清爽了。”依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家妹~”巽尧轻笑一声。
“公主,难道这郡主另有身份?”依兰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
“那日锦缎庄一面,你瞧着他俩像是兄妹吗?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深宫后院里,这种事儿还少吗?”巽尧右手搭在左臂上,手指来回轻敲着。
依兰皱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可是公主,若真是另有情缘,怎会说是家妹,表亲堂戚不是更好,如今这般,岂不落人口实。”
巽尧深吸一口气,用食指在酒杯里沾了沾,在榆木桌面上画了三个点:“此事断断不止我们所见这般,定还有一人,三人成圈,互相交织。”巽尧又取了一滴酒,将三点连成一个圈,无头无尾、彼此难分。
“公主可是说得……”依兰禁声朝着东边扬了扬下颚。
巽尧满意地点了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既连了风离卿,又扯了沐柒进来。这郡主可是他封的,这家妹也是圣旨里写的。”
“啊,公主,我想起来了,方才我见倾鸾郡主带着的是……”
“我送的红宝石耳环。”巽尧端起酒杯,出声打断了依兰急吼吼的言语,“天下只此一对,我定不会认错。”
“可那耳环,公主才在青宴阁的晚宴上赠与皇上,怎么这会子就到了郡主手里,这可是稀世珍品,未听闻有赏赐的旨意啊。”依兰愤愤地敲了一下桌子。
“那便不是赏赐,何为赏赐,君臣有别、上下有令,才叫赏赐。这不过是他送的一份礼、一份情罢了。”巽尧嗤笑一句。
“公主何意,这皇上和郡主,难道?”依兰捂嘴倒吸一口凉气,“可公主才说,郡主不是和王爷?”
“我只说有关系,你怎么紧张作甚,又轮不到你来吃酒。”巽尧又舀了口汤,将嘴里的酒气压了压,“这东西贵重难得,皇宫内院守备森严,绝不会落入他人手里,自是苍珩自行处置的,只是为了到了沐柒手里,何时到的,都是个迷啊。”
“公主那你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依兰挠了挠头问道。
“你个小丫头,不要命了可别带上我。”巽尧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依兰的额头,“这三人,哪个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好痛,公主,依兰知错了。”依兰瘪了瘪嘴,小声抽噎了一会儿。
“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等着看戏就是了。”巽尧吃饱喝足,松了松筋骨,倚在窗棱上瞧了瞧外边的花色景致。
车水马龙、济济繁华,似乎都与那茶摊上静坐之人无关,清风两袖、一盏香茶,剑眉星目里尽是薄凉黯淡。巽尧歪头瞧了几分,眼下有喜,却未放在心上。
待那人回了屋子,没了半边影子,箫墨才堪堪抬头,顺着方才的视线朝里望了望,似乎鼻尖的空气里也缠绕了一丝香气,箫墨勾了勾嘴角:“煞是好看。”
“公主,祁阳来了。”依兰推开房门,端了茶水进来,“可要叫他上来?”
“不必,你把这信给他。”巽尧轻呼一口气,在烛花里漠然停笔,“依兰,问问祁阳,近日边关和西承可安?”
“是,公主。”依兰捏着信纸,从旁的楼梯抹黑下到后门,“密送西承。”
“是。”祁阳面若冰霜、惜字如金。
依兰抬头盯上祁阳,语气也冷了几分:“公主问,近日边关和西承可安好?”
“万事皆安,未有来信。”祁阳顿首。
“那便快些走吧。”依兰气得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祁阳汗颜,也不敢多作逗留,在夜色里隐了身形而去。
“主子,祁阳可要留活口?”本非垂首立于苍珩面前,手里还攥着踏歌楼送来的密信。
苍珩伸手接了片随风而落的残叶,焦黄的页边半卷着,还偷着一丝草木清香:“留着吧,再找个人给她,也嫌麻烦。”
“那这信?”本非接过苍珩夹在指尖的树叶,反复看了看,也无其他。
“信里就是报安而已,随她去吧。”苍珩背手而站,对月伤神,“你说,她今日去了王府,见了柒儿,怎会只字未提?”
“前时之信已提,今日许是未有大事,公主未做他想罢了。”本非手指一扬,将残叶归于晚风。
“料是我多心了。”苍珩扶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