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话不妨直言。”风离卿拈了拈袖口的暗花。

巽尧将玉佩放入锦盒中说道：“不必拘礼了，你既愿意同我说会儿话，就叫我巽尧吧。那些个劳什子称谓，喊得我头疼。”

“也好，不介意的话，我叫风离卿。”

“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不是什么杀父仇人。”巽尧轻笑一声，“你若真有一天血洗了东都，也顺手送我一程吧。”

“何苦呢，你可以选择回去，皇上就算顾念天下悠悠众口也会护你平安回东都。西承一国之安，上有天子，下有众军，再不济还有几位皇子，你何苦要一人承担。”风离卿欣赏巽尧的爽朗直白，也始终怀有恻隐之心。

“就凭我是西承公主，我便无法苟活于世。即便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我也誓死效忠西承。难道你就可以做到你说得那样吗？你且不是王室中人，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巽尧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在其位谋其职，心系天下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宿命。我做不到用万千生灵换我一己安乐。”

风离卿瞧着巽尧的眉眼竟看出了几分冷冽，这样刚烈的女子被束缚在权势之下，心底还压着至善的信念，眼里满是芸芸众生，可她对自由的向往却毫不掩饰，越是贪婪越是克制。他不得不承认，巽尧是迷人的，她的美艳不在皮囊，在那骨子里的气性：“你果然是个妙人。”

“那又如何，你会娶我吗？”巽尧斜了一眼风离卿。

“不会。”风离卿斩钉截铁地回道，“我的心里只有一人。”

得到答案的巽尧浅浅一笑：“她很重要，可这并不是好事啊。”

“不劳你费心，我自会护她周全。”风离卿收紧了眉头望向巽尧，“你有话问我？”

“你同宫里那位，真的情同手足吗？”巽尧天真地笑着，嘴里的语气极其轻快，“可他怎么会让你在婚约前夕出征呢，要想断绝你和西承勾结的可能性，也不必要你以身犯险吧。”

“天子之命，岂敢不从。”风离卿也笑了起来，“你心思很细，可有些东西不是多看两眼就能明白的。你既问了，我便答你。我和皇上君是君、臣是臣，可我和苍珩，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多了，情同手足还会手足相残呢，你见我们谁不是好好活着？”

风离卿挑起的眉头让巽尧流露一丝慌乱，这俩人之间的关系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也让她觉得前路更为渺茫：“深宫里竟有这份感情，但愿你们能一起好好活着。”

“别想着对苍珩下手，你还不够资格。离柒儿远点，不然我会和你拼命。这两个忠告算是我的赔礼。”风离卿敛起笑意，温润如玉却气度自起。

“赔的哪门子罪，送的哪门子礼啊？”巽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风离卿。

“应允婚约，临阵而逃为一罪；破你大军，杀你大将为一罪；画地为牢、囚你于京为一罪；残杀无辜、不思悔改为一罪。诸罪难躲，本王无心。”风离卿半眯着眼，昂起的下颚刻画出一幅冷调的山水画，冰寒刺骨。

看着风离卿清高的样子，巽尧只觉着作恶，可却没有一言一句能反驳这顺应世道的话语，人家有罪，却没有错，错的是自己天真无用：“王爷，比我想象得无情多了。温润如玉，看来也不是给我使的。”

“我们生来势不两立，不必相识于倘若隔世，今生各自尽力就好，你斗你的，我过我的，两不相欠。”风离卿说完起身拱手行礼，朝着巽尧恭恭敬敬致歉而退。

“郡主还不知道他吧。”巽尧看着回过头来的风离卿，压制不住颤抖的声音，“如果郡主知道，王爷也是合谋者，会怎样呢？”

风离卿双眼如剑，剜在巽尧每一寸肌肤血肉，生生散发出一股子狠戾的腥气，令人不寒而栗。

只是最后他保持缄默，没有阻止这场终究会到来的相逢。

微凉的风吹起青丝，垂在眼眸盖不住惶恐的神色，巽尧呆愣了许久，直到依兰进门喊醒了自己：“公主，公主。”

“啊。”巽尧回过神，捏着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比苍珩，比父皇更让我喘不上气。”

“王爷？公主，你们这是谈什么了？”依兰用手作扇，替巽尧扇了扇风。

“没什么，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心里话。不过，有件事，我们猜对了。”巽尧左手撑在眼侧，揉了揉吃痛的额角，“苍珩和沐柒关系匪浅，那个沐公子十有八九就是苍珩。风离卿，他什么都知道。”

“啊~”依兰吓得捂住了嘴，压低了声音凑到巽尧耳边，“公主是说，第三个人就是皇上。”

这些天来一封封信笺和明里暗里的消息，亲身或道听的所见所闻，大胆而荒唐的猜测，纸上一笔笔解不开的谜团，心头一个个理不清的结，总算是有了一个离谱却可靠的答案。

可真知道了这件事，巽尧也没松下一口气，这有什么用，她得好好想想。

我正坐堂中之时，箫浅替人送了一把野山花来，黄色鲜嫩、粉色娇滴，在油纸里捆成一团。

“这是哪儿来的？”我瞧着不像府里有的东西，很是稀奇。

箫浅转了转眼珠，小声说道：“沐公子托人送来，说是养在屋里，比较贵的花更有精神气。”

“也好，你让青黛寻个瓶子出来，就放在窗边吧。”我拨了拨脆生的花瓣，拉着箫浅去看晒着的那些花团。

我不需要称赞这份送到我心坎里的甜蜜，也不用回馈这份试探的歉意，只要把花插上，自然就是心头欢喜。

“小姐，好像是王爷回来了。”箫浅握着一把半干的花，有些无奈地对我苦笑了一下，“这花，怎么办？”

“该来的总会来的，别怕。”我拍了拍箫浅的肩，冲着一旁的青黛喊道，“青黛，替我准备二两烧刀子，我给离卿赔罪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