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跟王凯旋杠上了。
剩下的马世昌跟刘立言两人肯定要出来打圆场。
刘立言率先说,“苏亦,小王没恶意,他只是觉得学校的安排不太合理,没有针对你们。”
马世昌说,“未来咱们还要在一个屋檐下待三年,所以希望大家能够尊重彼此。”
说着就拉着苏亦的手,摇了摇头。
王凯旋望向马世昌,“马师兄,我确实没有恶意,刚才的话也不是针对你们,不过我还是觉得学校这个安排不合理,我我依然觉得把咱们放在一个宿舍,对我个人而言,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帮助。”
得,苏亦也懒得跟这个棒槌计较了。
有没有帮助,这是一个主观的问题,只要不碍着自己,随便他怎么折腾。
说着,苏亦就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倒是王凯旋铺完床单,就转身离开宿舍,显然这货也不愿意跟苏亦他们待在一起。
等他离开,苏亦才望向刘立言,“刘师兄,这货啥来头啊,这么拽?”
他是78级研究生中年级最小的,所以,遇到年级比他大的,都喊师兄,马世昌是师兄,刘立言也是师兄,至于王凯旋这棒槌,免了。
刘立言说,“王凯旋北大70级西语系法语专业的,后来在法国马赛大学留学两年,听说是被本科的老师推荐来读张教授的研究生,水平不错,就是性格有点直。”
说着望向苏亦,“小苏,还有老马,你俩别介意,他这人不坏,就是脾气有点丑,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还真是个好老人。
王凯旋离开了,还帮对方说话。
一个群体之中,就需要这样的润滑剂,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过经刘立言这么一介绍,苏亦也大致了解王凯旋的底细了。
70年全国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基本上来说都是三年制的专科学历,也有两年的普通班,不过王凯旋既然能够去法国留学两年基本上就是本科学历对待了。
纠结第一学历,其实没有必要。
而,工农兵学员也只是对方的过去,能够在法国待两年,就算是一头猪哼出来的声音都待着点“捕猪”的音调了。
法语肯定是不差的。
更不要说王凯旋还在马赛大学待两年。
马赛大学是简称,全称艾克斯马赛大学ixarseilleniersi法文,音译多种多样,以法文为主。
苏亦对马赛大学不太了解,或者说,对法国的大学都不太了解,因为法国高校是独立的体系,跟英美高校不太一样。
比如牛掰的巴黎高师,巴黎美院,以及巴黎数字系列大学。
好像牛掰都是私立大学,公立大学都差不多。具体他也不太清楚。
他大概了解的就是,后世,法国大学为了提高世界排名也开始大量的合并,逐渐向综合性大学靠拢。
苏亦之前的猜测也没太大出入,这年头敢读世界史的,差不多都是外语系出身。
他们比正儿八经的历史学出身的本科生更加具有优势。
毕竟世界史在这个年代也是起步阶段,断档那么多年,普通的历史学专业学生是衔接不起的。
不要说七八十年代,就算是后世,老师也偏爱用第二外语基础的学生。
既然提到王凯旋,苏亦也顺带望向刘立言,“那么刘师兄呢?”
刘立言笑,“我啊,我的经历不值一提,可比不上你这个天才少年。”
苏亦说,“刘师兄别拿我寻开心。”
这个时候,刘立言才陷入了回忆,“我啊,我读大学已经好久了,应该比老马小几岁,63年的时候,我考入中山大学外语系法语专业,靠助学金才读完大学。”
马世昌笑了,“我63年的时候刚好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敦煌。”
实际上,马世昌的年纪真不小了。
今年42岁,比苏亦的老爹年纪还大。
而,刘立言63年读的大学,年纪也会小到哪里去,今年也有35岁了,年纪比苏亦大一轮还要大,在他们面前,苏亦就一小孩。
顺着刘立言讲的自己的故事。
苏亦也大致了解他的来历了。
说实话,苏亦也没想到刘立言是中大法语专业的。
“原来刘师兄是中大毕业的老学长啊,暑假在粤博实习,认识好多中大的毕业的老师,前段时间,我还去了一趟中大拜访梁钊韬教授呢。”
刘立言苦笑,“还没毕业呢,就要去劳动了。”
刘立言大学还没毕业,就遇到停课了。
随后被送到粤东牛田洋军垦农场种水稻、修海堤。
后来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又回中大读了两年多。
一直到70年冬才返回故乡,先后在周南中学教英语,长沙铁道学院教法语。
所以这哥们,并不是广东人,而是说妹抖的长沙人。
但因为在广东多年,对苏亦有着一股天然的亲切感。
所以俩人可以聊的话题就有点多了。
七十年代的大学老师,含金量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一旦毕业,就算不留校,也分配到的高校肯定是中南大学一个类型的。
说不定,未来都有可能返回中大当世界史的教授。这样的大腿,先抱了再说。
未来自家儿子要考不上北大了,送到中大也不错。
刘立言把自己的情况介绍的差不多了,至于苏亦,经历太单薄了,没啥好介绍的,他的情况,刘立言来之前已经大致了解了。
至于马世昌,他不需要介绍。
他跟刘立言一块从到的宿舍,俩人早就熟悉。
这一闲聊,午饭的时间就到了。
马世昌本来要约刘立言一块,却被他拒绝了。
因为他也约了人,就率先离开。
恰好这个时候,姚华山过来串门。
苏亦才知道他的宿舍就在隔壁,跟苏亦他们宿舍安排的差不多,不过因为历史系的研究生就五个六个男的,其中四个都在苏亦他们宿舍,他们宿舍的人员构成就有些复杂了。
姚华山过来串门,就说,“羡慕你们,都是一个熟人。”
苏亦苦笑,“啥羡慕啊,一来遇到棒槌。”
姚华山问啥情况,马世昌帮忙解释,随即说,“年轻人,心高气傲,结果,苏亦看不惯,就顶了两句,不过最后却被苏亦唬住了。”
听到这里,姚华山哈哈大笑,然后朝着苏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宿先生的得意门生。”
说着,又好奇地望向马世昌,“马师兄,真的能把伯希和的敦煌石窟图录倒背如流?”
马世昌哭笑不得,“别听苏亦瞎扯,他就是扯虎皮拉大旗,我认倒是会认,但读一个都不会,至于苏亦这小子,我估计他是会的。”
姚华山望向他,“也能倒背如流?”
苏亦笑,“只会一两句,不过咱也不靠这个吃饭,忽悠这棒槌足够了。”
姚华山笑,“也是,活该他撞上门来,不过,你可要小心了,这年能去法国留学的,大部分都是外交系统的,不然,这名额可不容易,你小子可别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苏亦不在乎,“管他呢,咱们北大,藏龙卧虎,如果都要小心翼翼,那还搞不搞学术啦?未来谁主沉浮?谁说得准。”
姚华山竖起大拇指,“霸气。”
马世昌却说,“咱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咱们北大不讲究这一套。”
要论对人情世故以及北大风气的了解,在场三人没人比得上马世昌。
姚华山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开始聊自己的室友。
“我们宿舍,有一个中国史的范长流,是邓主任的研究生,另外两人都是系的,其中一个叫温汝敏,好像是你们广东紫金人。本科好像人大的,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介绍给你们认识。”
温汝敏?
这哥们,苏亦也不算陌生了。
跟钱立群老大哥一样,都是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的作者。
所以苏亦顺势问,“你们宿舍最后一个室友,是不是吴傅辉?”
姚华山好奇,“你咋知道。”
猜的啊。
因为钱立群、温汝敏、吴傅辉哥仨都师从北大的王瑶先生,还合着同一本书。
苏亦想不认识都难。
系出身的,肯定都听过王瑶先生的名头。
非系出身,像苏亦这样的伪文艺青年也听过。
中国中古文学研究的开拓者、现代文学研究的奠基人之一。青年时期师从朱自清,致力于中古文学史的研究,着有影响力巨大的中古文学史论。
这书,苏亦当年也翻过。
除上面提到了三位研究生之外,还有未来的陈平原也都是王瑶先生的研究生。
这位仁兄跟温汝敏一样,都当过系的系主任。
也就钱立群年纪太大,留校北大的时候,老一辈的还不少,不然,老钱肯定也能够混到系主任的头衔。
当然,就算没有系主任头衔,钱立群在北大系,也都能横着走。
老大哥的名头可不是说说而已。
但解释肯定不能这么解释,“我认识一个老大哥叫钱立群,他也师从王瑶教授,所以路上有聊过,他就在你们隔壁的宿舍,一会,大家一块去吃午饭,我解释给你认识认识,估计以后大家就熟悉了。反正,咱们文史哲几个院系,估计也没多少研究生。”
说是这么说,但78级的北大研究生,其实不算少了。
有数据统计,77、78级共计3959名本科生、555名研究生走入了北京大学。
本科生就不说,毕竟是两届,但研究生可是实打实的一届,555个已经不少了。
不过具体到文科还真没多少。
毕竟文科专业太少。
也就那么几个,要等到几年以后,才逐渐恢复到二十多个。
所以,这五百多个,估计不到一百个是文科研究生。
其史哲三个院系就已经是占大头。
这种情况下,人数还能过多到哪里去。
反正,就这么少人。
绕了一拳过去,就会发现,大家都能说上一两句话。
所以,跟姚华山聊一会之后,苏亦就去喊人了。
钱立群就在他宿舍隔壁的隔壁,都一个过道,没走几步就过去。
剩下的就是陈飞宿舍比较远,在楼上,然而,整栋宿舍楼就三层,再远还能够远到哪里去。
不过因为跟陈飞的室友还不是很熟悉,中午吃饭的时候,只有他一个独身亲往。
钱立群他们宿舍也是一样。
但,他们这群人,还真不少了。
因为姚华山回去直接把他们宿舍的另外两个系的研究生都喊过来了。
这样一来就热闹了。
系、钱立群、温汝敏、吴傅辉,王瑶先生下面的三位研究生都来了。
而考古专业,苏亦、马世昌、姚华山,恰好是宿白先生的研究生。
嗯,除了陈飞。
再加上,就有点像上下联,横批是陈飞。
这一幕,倒是苏亦没有想到的,还真没想到,报道的第一天跟他们混熟的不是历史系的研究生而是系的大佬们。
这倒是完全出乎苏亦的意料。
原本马世昌说要请客,但除了苏亦之外,谁都没同意。
因为大家的情况都跟他差不多,都是有工资的人。
而且大部分都是老师出身。
比如钱立群,之前就是贵州的中学教书,而,温汝敏这是公务员,之前还在广东韶关当了好几年的机关秘书。
毕竟是人大毕业的,要混仕途,从某种意义来说比北大更加有前途,不然,大强子当初也不会把人大社会学当成第一志愿填报。
估计是厌倦了办公室斗争,才报考的北大。
剩下的吴傅辉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也是老师,在来北大读研之前,就在鞍山当了差不多二十年的语文老师。
所以,都是有工资的人,虽然不多,但他们哪里好意思让马世昌情况。
就算论年纪,马世昌也不是最大的,他今年也才42,钱立群都快五十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样都轮不到他。
这种才是他熟悉的大学的场景啊,一帮三十四十岁的老大哥在抢着谁去买馒头,要用谁的饭票,多少有点后世食堂抢着刷饭卡的意思。
苏亦反而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不然,在偌大的食堂内,座椅都没有多少个的情况下,一个个的都去买着馒头啃着,有什么意思啊。
我在北大学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