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之所以,争着要请客,是有原因的。
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应该让马世昌请。
除了马世昌年纪大一点,其他的地方,他都不占优势。
因为他是36年生人,但钱立群都也不小,今年都39了,更加巧合的是,他跟姚华山一样都是1939年1月出生。
一直以来,苏亦都以为钱立群是这届北大年纪最大的研究生,钱立群自己好像也如此认为。
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在场年纪最大的还是马世昌。
这个时候,苏亦才想起来恢复高考之后的78级研究生,不仅没有限制学历,报名年龄也放宽到1935年1月1日没找到当年的官方文件,只能够以网上的回忆资料参考。,这一切都是体现了党跟国家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政策。
然而,马世昌上学晚,他63年才大学毕业,钱立群60年就已经从人大毕业,被分配到贵州安顺卫校当老师。
要论工龄,他比马世昌还要长,就算是吴傅辉年纪也不小,他也是39年出生的,不过是十二月的狮子座,然而,人家59年就从鞍山师院毕业,比马世昌提前工作四年。
在场众人,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就是温汝敏了,然而,这哥们是公务员,当了八年的公务员,级别不算太高,但手头颇为宽裕。
现场最惨的应该就是陈飞了。
陈飞跟温汝敏一样都是46年生人,然而,他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公务员,当过几年小学老师之后,被安排到会城竹场,甚至,他跟别人不太一样,一开始高中毕业之后,根本就没机会读大学,当年考北大考上了却某些原因卡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北大有执念,考研也要选择北大。
也估计是这个原因,他才选择的法律系。
陈飞的话不多,也没有跟这些老大哥抢着请客,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帮忙摆弄餐盒,擦拭座椅,倒是把这些辅助工作消无声息地的给干完了。
唯一没有心理压力的就是苏亦。
他跟这些老大哥都不一样。
他是初中一毕业就直接考研。是以同等学力报考。
他啥都没有没有工作没有工资,现在都是靠父母养着。
说到同等学力,后世被称为公知的陈丹青更牛,网上流传一个段子。
1966年小学毕业的陈丹青,1978年已是着名知青画家。他报考中央美院研究生,报名时学历填写“小学”。
工作人员要他改为“同等学历”。
这位爷还不愿意,直接说,“我不具备同等学历,学历就是小学。”
考试他的专业分出类拔萃,外语却得零分。他在外语考试证上写道:“我是知青,没上过学,不懂外语。”
就算如此,但仍被录取。
毕竟他考的美院,而且,七十年代末,他已经小有名气了。
美院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人牛是真牛,专业领域上也牛。
早年间被人津津乐道的西藏组画,让苏亦这个半吊子的美术生也惊叹不已。
但这位爷就是不喜欢安分守己。
当然,眼前是北大的饭局,跟中央美院的人没啥关系。
甚至,后来加入食堂午餐局的人,也跟中央美院没啥关系。
比如吃到一半,另外过来的两个系的研究生,分别是叫凌余跟沈山。
介绍之下,才知道这俩哥们也是系的研究生,而且,还是师从王瑶先生。
尤其是沈山,还是69届北大系的。
不过让苏亦印象深刻的,并不是沈山,而是凌余,因为这哥们是湖南人,跟刘立言是老乡。
操的是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夹杂方言,说话神态昂然。
跟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尤为大气,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来伟人。
根据吴傅辉的介绍,他毕业于上海华东师大,考上北大的时候,就职于长沙湖南一师,苏亦一听到这里,心中恍然,难怪了。
在场之中,吴傅辉显然跟凌余更加熟悉一些。
一问之下,吴傅辉才说,“我们复试之前,就认识了,都是住在北大未名湖北岸老燕园的智楼。那时候,我尚不知系同一研究方向的复试者共有12人,也不晓得他们绝大部分都投靠亲友住在校外了。我办完住宿手续,领到一块床板和一套枕席,板子直接铺地,我可仰面躺下望着高耸的楼檐下飞来飞去的蝙蝠,并未想到按传统的说法这是福兆,却在发愁明后天的笔试口试,发愁自己两眼一抹黑,在北京不认识任何人。这个时候,临旁有人正在乐呵呵地逐床询问谁是考现代文学的,此人生得矮壮,声调高爽、敞亮,这便是未来同学中我认识的第一人。”
说到最后,吴傅辉都用上说书的语调。
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就是凌余了。
凌余被他“矮壮”一词,给说得一脸黑线。
不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谁让吴傅辉就是比他高呢,所以凌余不得不承认,从小在东北长大的吴傅辉确实窝窝头吃都比他这个南方人多,长个快。
“这个家伙,当时自信的很,根本就不关心即将要来的考试,三句两句话过后倒是急于让我看他抄在稿纸上的几篇散文。这散文应当是给导师看才对头,他却热心地先塞给我。我当时心想,这哥们,得多厉害啊。”
被吴傅辉如此介绍,凌余哈哈大笑,然后说,“老吴,你可别谦虚了,咱们能够拜入王瑶先生的门下,就没有一个是侥幸的。”
对此,众人是认同的。
这不,姚华山就说,“我听说,文史哲三个专业,你们系竞争最大,当时,报考你们系就有六百多个人。”
钱立群说,“确实如此,不过进入复试的并不多,我们现代文学方向的只有12个人。”
吴傅辉说,“说到这里,你们就要佩服凌余这家伙,我们系的考题既深且广。凌宇的才能突出,最早便显示在这里。据阅卷老师事后透露,600多张现代文学考卷,第一天愣是没有判出一张超过50分的卷纸来,直到第二天才判出了,全场为之轰动,都来传阅这张标准卷,这家伙的厉害就可想而知。”
这点,得到系在场的众人认定。
显然这是真事了。
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如此恭维,就算是凌余是湖南的汉子,他也扛不住啊。
直接祸水东引。
凌余说,“我这么算哪门子的厉害,真正厉害的人就在我们的眼前呢,你们看苏亦,这娃才多大啊,就跟我们坐在一个桌子吃饭了,等他到咱们这岁数,简直不敢想象。”
苏亦哭笑不得,“凌师兄,我还小,可经不起你这样夸。”
众人哄笑。
这个时候,马世昌这个师兄也说话了,“苏亦的情况有点特殊,跟大家不一样,所以,希望各位能够多多照顾一下咱们这位小兄弟,未来他有什么冒犯之处了,尽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马世昌也算是给大家打预防针。
之前在宿舍,见到苏亦一言不合就跟王凯旋杠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小师弟人小脾气大。
苏亦还想要说什么,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询问声音,“马师兄,苏亦这个小家伙又犯什么事了?”
清脆悦耳,宛如莺啼。
许婉韵来了。
果然,苏亦一转头就看到许婉韵跟黄妘萍连袂而来。
得,考古专业的五人都悉数到齐。
“婉韵姐,妘萍姐,好巧啊,吃了吗?”苏亦率先站起来,跟她俩打招呼。
许婉韵白了他一眼,“没看到我们刚来吗?那么顾得上吃东西。”
苏亦说,“那吃什么,我过去帮你买。”
他这一出来,众人轻笑,尤其是姚华山,“苏亦你小子区别对待啊,刚才我们哥几个都在,你连一个馒头都不愿意去拿,现在婉韵同学一过来,你就热情似火,不对劲啊。”
苏亦也不在乎他的打趣,“姚师兄,女士优先嘛,再说我跟婉韵姐在复试的时候,已经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可不是区区一个馒头就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个时候,黄妘萍说,“苏亦,那我呢?咱们之间连一个馒头的情谊都没有了吗?”
苏亦笑,“怎么可能,我跟妘萍姐之间的情谊要是用馒头算的话,别说一个馒头,连一箩筐都不够啊,我现在就去给两位师姐买。”
噗嗤!
俩女娇笑。
尤其是许婉韵笑骂道,“你当我们是猪呢,还一箩筐。”
这样一来,现场的情况就欢乐了很多。
众人的话题,也从苏亦转移到许婉韵还有黄妘萍身上。
钱立群就不用介绍了。
之前复试的时候,陈飞跟钱立群俩人,许婉韵跟黄妘萍俩女都已经见过。
不需要介绍。
主要还是放在系的其他几个身上。
一圈介绍下来,钱立群才说,“我们专业也有两个女同学,不过她俩没过来,要都过来,咱们两个专业就齐了,未来,说不定就可以专业联谊了。”
吴傅辉搭话,“对啊,咱们现代文学专业的,也就缺赵媛跟张玫珊了。”
这个时候,苏亦才问,“老钱,你们现代文学一共七个研究生啊?那么多?”
12进7,被淘汰了5个,这个淘汰比例也不低了。
不过,七人已经很多了。
钱立群点头,“是的,我们七人都考入了王瑶教授的门下。”
“这个人数不少了啊。”
“是挺多的。”
一年就收七个研究生,不要说在七八十年代,就算是后世也不多,尤其是文科类的。
从这点来说,老爷子的精力还是很旺盛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
就好像宿白先生,也收了四个。
在没有限制导师招生名额的情况之下,就看有多少个学生能考入他们的门下。
不过,跟考古专业不同,现代文学是有限制的,不然也不会刷掉五人。
被刷掉的人数,都跟考古专业录取一至,就有点恐怖了。。
从这点来说,苏亦都要感谢自己读的是考古,不然,要是头铁一般选择系,那完犊子。
要跟这些大佬抢气运,苏亦好像还真干不过。
不过,相比较钱立群、吴傅辉还有温汝敏这三位,另外的四个,苏亦就很少听到他们的名字了。
从这点来说,终究是北大的名头足够响亮,后世想要在学术史上留名,让后来者能够熟知自己的名字,北大就是起步了,未来有机会,必然要留下北大。
不然,像凌余这样的人才,未来的发展,并没有北大作为平台的温汝敏以及钱立群等人更好。
当然,这也不是说钱立群他们就不是人才了,就好像凌余刚才说的能够在六百多人中杀进复试,还能够拜入王瑶先生的门下,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侥幸,唯一的区别就是选择不同了。
他们的之间的竞争,也不是后来才开始,从他们选择北大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存在了。
这帮人起点不同,经历各异,但好不容易重返校园,都很玩儿命,相互之间也不免暗中较劲。
比如,凌余后世最终还是选择返回湖南,成为湖南师大的教授,他是湖南人,选择回湖南,也没有什么不好。
相比较北京,湖南他肯定是更加熟悉。
不过,这个时候,这个家伙显然更加熟悉上海,这不,在得知许婉韵是上海人之后,他就忍不住凑过去。
因为他曾经在华东师大读过书,在场的众人,也似乎只有他有上海待过的经历,得知许婉韵是上海人之后,这家伙显得尤为热情。
甚至在苏亦看来,这个家伙都已经孔雀开屏了。
这个时候,众人都在看戏。
然而,就好像他刚才拿苏亦来当挡箭牌一样,许婉韵都这一手也玩得很溜。
当凌余询问,许婉韵在哪里读书,在哪里工作的时候,许婉韵直接就把苏亦喊过来,“苏亦,你告诉你的凌余师兄,你婉韵姐我是不是华东师大的。”
苏亦也不管凌余现在啥表情,直接说,“婉韵姐,是复旦的。”
凌余啊了一声,“复旦啊,那也不远,都在上海嘛。”
噗嗤。
这个时候,旁边的黄妘萍就忍不住了。
旁边的话不多的沈山也都忍不住调侃,“确实不远,这两个学校不仅都在上海,以前还同出一脉呢,是不是啊,凌余?”
众人又忍不住笑起来了。
这个时候,凌余才收敛起来自己伟人老乡的进攻性,有些尴尬说,“你们这帮家伙都在想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上海老乡,我容易嘛我!”
这个时候,钱立群疑惑,“不对吧,凌余,你这个家伙不是湖南人吗?我一直以为只有吴傅辉是在上海出生呢。”
钱立群不说,大家还不知道一幅东北人模样的吴傅辉竟然是在上海出生。
瞬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直到系另外两个女研究生过来了,才结束乱哄哄的场面。
我在北大学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