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兄,你真的想好了嘛?要回家……”
“庆兄,只不过是一次失利,你要振作起来,很快你就不是倒数第一了。”
大衍王朝。
辽州,阳城,北玄镇邪司门外,巳时。
玄阳高垂,一位面容憨厚的少年,此刻正拉着一位相貌英俊的少年极力劝说,希望对方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
不远处,是一辆马车,马是城里的快马,车夫也是城里的好手,身高虽然不高,但是浑身的肌肉很发达,腰间配着一把快刀。
这不安分的年头,想要坐马车出远门,车夫都得是练家子。
被人死活拉着上不了马车,庆安只好无奈停下,望着眼前这位同窗了三年的好友,微微叹了口气。
真不是他自己想放弃人生。
实在是家里边还有祖业等着自己继承呢……
“许兄,我问你个问题,你来镇魔司是为了什么呢?”
庆安面色严肃问道。
“为了当除魔卫啊!只要当三年退休,就能领二百两银子……”
许烈满是憧憬地回道:“到时候就能在镇里边买个店面,娶个好媳妇,一辈子都不用在回家种地了。”
北玄镇邪司分三个等级。
除魔卫、斩妖师、镇邪使!
任何人经外门选拔入镇邪司后,都要从最底层的预备除魔卫开始,一步步累计功勋,最终才有望成为镇邪使。
而功勋则是一具具妖魔的尸骨堆积出来的。
换句话说,有钱都不行。
所以自己才要走……
花钱都搞不定的事情属实恐怖。
反正答应老爹的都做到了。
庆安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如果你有白银万两,良田百顷,染铺三间,客栈两间,老爹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娶媳妇,你还会做除魔卫嘛?”
许烈愣了一下,旋即不假思索道:“有这家底,傻子才来做除魔卫……”
“那你看我像傻子吗?”
庆安问道。
“不像,你除了修炼天赋不好,人还是很聪明的。”
许烈摇摇头,坦诚回道。
“那就对了。”
庆安耸耸肩,没有继续和这位三年的同窗再说什么。
转身,他背着行李走上了马车,留下许烈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良久后,他苦笑一声:“原以为庆兄跟我一样是穷孩子,为二百两银子搏个前程,没想到只是个来此磨练心性的富家子。”
……
这是庆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十年。
也是大衍王朝元皇第七十三年。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很不好……
王庭腐败,饥荒瘟疫,天灾人劫。
辽州七城二十三镇,连续三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死者高达百万!
庆安三年前离家,路过一处村庄时甚至还见到了烹煮人肉苟活的景象。
而这本就不堪的世道,又有妖魔横行,邪祟祸乱,人死鬼活!
镇邪司,便是应着世道诞生的机构。
一千年前,大衍先皇牵头开国十五座州府,联合当地的仙家门派组成了这座护卫人间、斩杀妖魔的杀伐机构。
因为是由门派为根脚组成,所以每座州府的镇邪司都各有不同。
例如辽州的北玄镇邪司,就是由雪山派结合萨满教为根基组成,司内研习刀法和巫术,常年于北荒一代杀妖除魔。
嗯……其实这些对于庆安来说还很遥远。
作为北玄镇邪司预备役连续三年倒数第一的人,他只学了一门练气术和粗浅刀法,还因为自己天赋不行,练气术卡在第一步,刀法勉强能能实战……
至于那玄之又玄,诞生于北荒的萨满巫术,更是影子都没见到。
不过,天赋差又不耽误他回家当条咸鱼,反正老爹当初的要求只是让自己在镇邪司中历练三年。
三年之期已到!
该回去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了……
在这么个不堪的年代里,有背景就是好啊,虽然庆家只是一镇望族,但只要不瞎浪,完全可以苟全自己。
等到他娶完媳妇继位庆家族长,就花大价钱请几位有能耐的法师,然后躲在大院里渡过自己枯燥的一生。
妖魔鬼怪?
与我何干……
想着这些事情,庆安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一路出了阳城,顺着官道驶向了家乡——位于长白山脚下的“丰镇”。
高耸铁黑的城墙见远,两侧从繁华逐渐过渡到荒凉,林野匆匆,山路漫漫,没有人知道里边是否藏着妖怪。
赶车的练家子唱起了辽州这边特有的浑厚歌谣。
山野苍茫。
人迹无踪。
坐在颠簸的车上,庆安缓缓闭上眼睛。
再一次,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副水墨画作。
漆黑的空间里,一张金黄色的花卷铺开,上面描绘着一幕可怖的场景!
在云雾缭绕的墨色天空之上,有一座巨大的处刑台,神格威严,仅一眼就让人胆寒!
而正中的处刑架上,两位高大的赤膊勇士将一位桀骜不驯的妖猴压在其中,似乎正要接受斩刑!
那妖猴面色不惧,身上的毛发被火焰灼烧到卷曲,即是忍受着莫大痛苦,但眼神中的桀骜却丝毫不减半分。
两侧,身穿璀璨铠甲的士兵分列,正前方,成群的仙人身穿华服站在云雾之上面带讥笑的看着眼前受斩的妖猴。
并且,在这一幕幕群像之上,还有一位嘴角狞笑、流淌出淋漓鲜血的大佛,祂无声的凝望着下方一切,似乎芸芸众生都是祂口中血肉。
这一幕!
天宫斩妖猴!
大佛啖血肉!
可怖至极!
庆安深吸一口气……
这幅脑海中的画作,算是他除了穿越以外最大的秘密了,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只要自己闭上眼睛就能见到这副图景。
让他胆寒,恐惧。
这也间接导致了他连续十年处于失眠当中,拜访了无数名医都不得其解,幸好十岁以后身体逐渐成长,心里承受能力变强,才一点点适应了这副画作的存在。
但。
这副“天宫斩妖猴”画作的奥秘,他到现在都没有参透。
就相当于给你金手指,但你用不出来。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反正都打定主意回家当一辈子闲散富家翁,金手指不能用就不能用吧。
庆安睁开眼睛,从一旁精致的糕点盒里拿出一块精致的桂花糕,放在嘴里咀嚼。
在这么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小小一块糕点价值三文钱,够寻常人家吃上一天的粮食。
所以,他当个富家翁不香吗?
庆安依靠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睡去。
阳城距离丰镇七天的距离,而自己雇的这匹则是昂贵的北荒快马,只需要一夜的时间,便能回到丰镇。
这一睡到便到了酉时三刻。
朦朦胧胧,庆安听见了一声马匹的嘶鸣。
他睁开眼睛,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兽吼!
这声音有些像狗,但听起来更加凶残!
“不好!这声音是……狼!!”
危险袭来!
庆安顿时精神,立马从身旁抽出了北玄镇邪司标配的朴刀。
这三年的时间里,虽然没出任何成绩,但好歹也学了点粗浅刀法。
勉强可以对付。
“公子爷,前面有野兽,你在车里坐好了,别出来伤到自己。”
那赶车的练家子声音适时响起。
“野兽凶残,我在北玄镇邪司学过刀法,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庆安没有被动等待,而是提着朴刀,推开车门走出。
马车外面,惨白的月光照应出一片乱葬的荒坟。
不用猜,这里边埋着的,肯定前两年闹饥荒饿死的人!
怎么赶上了这么个鬼地方!
庆安心中凛然。
乱葬岗内聚阴成煞这地,往往会诞生出阴邪鬼物,寻常人赶夜路,从来都不敢在这种地方过多停留。
没想到今天让这畜生给留在这里。
他快步走到车夫身旁,朴刀甩出,目光前望。
狭窄又泥泞的小路上,寒霜刚落不久,一只双眼泛着幽幽绿光的野狼,正面目的狰狞的看着二人。
“双眼泛绿,见人不躲,应该是饿久了。”
车夫冷静分析道:“一会我在前边与它招架,公子爷你从侧身偷袭,记住,杀狼的时候,刀要走腹部柔软之处。”
“学过。”
庆安简短回道。
车夫点头,围绕着那匹野狼开始兜圈子,消磨野兽的耐心。
野狼饿久了,根本耐不住性子,尾巴一甩就扑了上去!
“公子爷!出刀!”
车夫低吼一声。
根本不需要他出声提醒,野狼扑出时,庆安手中朴刀就已经斩出!
虽然从进入北玄镇邪司开始,他一直都是预备役的倒数第一,但他却从来都没有丝毫松懈过修炼。
甚至在没有人的夜里,他也曾心有不甘的一次次挥刀!
但终究还是受限于天赋。
庆安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亲自参与猎杀会动的生物。
在镇邪司,预备役的训练对象都是木桩和砍不死的鬼物。
不过,庆安丝毫都没有慌乱,再次提气,将体内为数不多的法力运转起来。
他的动作虽然不快,但却又准又稳,手中朴刀斩出,于夜空中划出一条直线。
噗呲!
刀身一斩而过!那扑在半空中的野狼被瞬间切断了肠胃。
哗啦——
血液倾轧,落满了庆安一身。
“公子爷好刀法!”
车夫赞叹道:“不愧是镇邪司出来的,这一刀起码寻常人十年的功底。”
庆安站在血污中,对于车夫赞叹的言语,无奈的苦笑一声。
妈蛋……
腿软了。
庆安有些尴尬的想要活动一下双腿。
但忽然间,他见到野狼身上有一团红色的气血飞出,融入到了他体内的水墨画上。
旋即,他脑中轰鸣一声——
气血注入,那些用墨水勾勒出来人物瞬间拥有了色彩,整幅画作都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