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然心里十分焦急,想马上去把萧君谦拉出来仔细问个清楚,可他在里头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会是……在驱鬼吧?
这,这这这!这不用提前跟店家老板说一声吗?!直接动手?!这还有其他的住客,也不怕吓着人家?
就在容真然各种担心的时候,萧君谦走了出来,向她招了招手,意思让她过去,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圈,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出于对专家的信任,容真然慢慢踱步了过去。
“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对不对?”
萧君谦见容真然一副害怕欲哭的表情,心里有些想笑,柔声安抚道:“你别怕,我带你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什么?!还要进去?”容真然身体往后退就想转身就跑,“那个,那个灵幽已经不在了吗?我,我不要!”
萧君谦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她要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不信我吗?”
“我……”
容真然还真想说,她确实是对萧君谦有那么点不信任了。
不是因为今天萧君寒自作主张做出那种事,让她误以为萧君谦会就这样丢下她。而是正是有了这样的误会,才让她领悟过来,不管自己到了哪里,就算再无助也好,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
她怎么就昏了头呢?对只认识了一天的萧君谦抱有这样绝对的依赖……可能是因为这些天自己过得太凄惨,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太温柔了,自己就傻了。
还好,她清醒得及时。
她不能完全靠着萧君谦,因为未来的道路是未知的,哪天就会发生意外,人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在职场上,你天真无知,以为跟同事平时交好,是共同奋斗的兄弟姐妹,但实际上,大家都只是利益出发,混口饭吃,没在你背后捅你刀子就已经不错了。
就好比萧君谦是心里对醉容,对自己有愧,才会对她这么好,可这样的好也有个头,她不该得意忘形,忘了那些世间定律的。
容真然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她很容易因为对方的一些举动乱想很多,旁人都以为她柔弱可欺,毫无防备,可实际上她满身芒刺,把心门关得紧紧的。
“有我在,你不用怕的。”萧君谦见她有些发愣,又加以安慰道,“灵幽,有些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他们并不都想害人。”
容真然听他这么一说,愣了愣,问道:“……可是,你为什么想让我进去啊?”
“因为……”
萧君谦不想骗她,可现在跟她说出实情的话,只怕她以后会更惧怕灵幽,也有更多担忧,还不如就此让她有个不那么害怕的体验,可能对他之后的解说会更有益处。
他确实也见过极其凶狠骇人的灵幽,但大部分的灵幽都是有冤屈才会停留在人世间,有些人能看见,有些人则看不见。
容真然既然频频能看见,那就代表以后,她会看见更多。
“因为这个灵幽,她想跟你道歉,她不是有意要吓着你的。”
容真然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柔声安抚自己的萧君谦,他眼里如淡泊的湖水,看得让人心安。她心想是不是房间里见到的那个女鬼有什么冤情,他们都说萧君谦是真正的幽师,所以,他真的能渡化她吗?
容真然被那双眼睛说服,跟了进去。
站在楼梯口的萧君寒一直没有作声,他刚才看到四弟那副温柔对待容真然的样子,而那丫头又无比信任他,觉着那两人在一起,就像有面外人怎么样也介入不了的结界。
君谦跟自己说明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解释清楚不会罢休,所以从头到尾都说了,一字不差。
他初时听完还久久不能消化平复,更不愿意去相信。
他跟君谦的人生主张是相悖的,自己上战场杀敌,手染多少人的鲜血,而四弟是走荡天下,拯救了无数亡灵。
他以前小时甚至都不相信那些鬼神的,觉着自己弟弟是跟了一个神棍在山上耗费光阴,可他也知道,四弟那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才无奈去的。
可后来再见之时,他觉得四弟整个人变了许多。他不知道君谦心中所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想要拯救那些早已不属于人间的灵幽,更不懂那些鬼神之道。
“唤魂”,听名字就知道这是非常邪恶的仪式,逝者已矣,灵魄还残留在人间已是相当违逆,更妄论用生者的灵魄跟自己互换,这等同于是摧毁了一个人的性命。
知道了前因后果,萧君寒也明白了那小丫头身上的伤都是哪里来的,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她那时被镇民怎样欺压打骂,一想及此,他就觉得怒火徒生,却不得不理解。
他在战场上见过许多血腥残忍的事情,琼岫国举国上下之所以会对鬼神如此厌恶,是因为边境那些蛮民,那些人自古以来,为了凌驾他人之上,彰显自己的权势,连对婴孩都能生吃活剥,多少都是与鬼神迷信之类的沾上边。
琼岫国建立初时,根基还不太安稳,曾经就有过一次险些被蛮民侵占的剧烈动荡,生活在边境的百姓,那时简直可以说是活在地狱之中,所经历的残忍之事,都封存在君都的密库之中,让人不忍再去触及。
百姓间多年流传,加上灵幽的出现,添油加醋之后,就渐渐让人们对鬼神这类十分惧怕憎恶。
只能说,容真然不幸遇上这种事情,是真的倒了血霉。
她被迫来到一个完全不熟识的地方,替那个叫醉容的人过这苦难的人生,还险些被害死,而偷走了她人生的醉容,则安心享福去了。
这是萧君寒的猜测,容真然原本拥有的生活,应该十分安稳幸福,从她的性情跟那双星眸来看,他可以这样断定。
不过,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有那样纯真眸子的人。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些都是容真然装出来的,为了蒙骗自己的弟弟,可在知道这一切真相后,他倒不敢确定了。
君谦跟他说,容真然之所以会那样从房间受到惊吓跑出来,应该是看见了灵幽,他联想前后,就都解释得通了。还说以后,她可能会经常再见到,他一想到她那副被吓之后失神的样子,以后还指不定会被再惊吓多少次。
果不其然,就听见房间里响起她的叫声,萧君寒快步走了过去,就看见容真然捂着脸缩在了萧君谦的怀里。
“别怕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
只见自己四弟伸手拍着她的肩头安抚,他看了一圈房间,也没看见什么。
“二哥,你最好还是别……”
萧君寒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抬脚踏了进去,他一身煞气,一进来,原本还在他们面前,只萧君谦跟容真然能看见的灵幽就一下消失不见了。
萧君谦轻叹一声,说道:“没事了,二哥把她给吓跑了。”
容真然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颤颤巍巍地转头去看,果然,那女鬼不见了。
萧君寒不明所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只是猜测,二哥您身上的戾气太重,她这类灵幽受不住,所以你一来,就逼得她不得不躲着了,现在看来,真是如此。”
容真然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跟进来,还有萧君谦在,她就还能勉强面对,可事实证明,她是真受不了,女鬼身上那种阴森的气息,她真是看上一眼都能把自己给吓死,现在她一颗心还“砰砰”直跳,平静不下来。
萧君寒想起他今天来敲门时,不知道是不是也那样把灵幽给吓跑了,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方才询问了她为何盘踞在此,她跟我说她是来找进京赴考的相公,可在这店里暂宿,就惨遭奸人给害了,灵魄也被困在了此处。”
“你想如何渡化她?”
“我想再跟店家掌柜确认一些事情,解了她的心结,让她灵魄得以飞升解脱。”
正说着,掌柜的就出现在了门外,只见他一脸尴尬之色地探着头,就看见那位姑娘午时还抱着这位黑衣的公子,现在又不知怎的抱上了那位年轻公子。
还真是叫人看不明白啊。
“呃……呵呵,三位客官,夜色也渐晚了,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要休息,你们……我知道三个人挤在一间是有诸多不便,可能否请你们动静小些?别影响到了其他客人啊。”
店家掌柜的在楼下听见容真然那声喊叫时,心里是叫苦不已,也不知道今天是沾上了什么霉运,遇到这三人进店来住,一会儿一个动静,退了房间又跑回来,还要两男一女挤到一处,先不说这传出去不好听,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掌柜的,来得正好,我们有事找你,可方便进来一谈?”
萧君寒听萧君谦这么一说,自觉侧过身,给他让出了进来的道,容真然也转脸看去,就见那店家老板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