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鸢跟宁郎是青梅竹马,两人邻舍,从小就很要好。
两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后自然就走到了一起,后来宁郎去京都考取官名,一去就是一年有余,前半年还会时常有书信送来,后来,便音信全无。
曾鸢心念郎君,日日在村口等,旁人都道是那宁郎情薄,兴许是得了功名,有了荣华富贵,自然多的是名门闺秀相依,就把乡下的旧情给忘了。
可曾鸢不信,她抛下爹娘,扮做男装,偷偷孤身一人就上路去君都找人了,可就跟那些已经说烂了的话本故事一样,她在途中客栈里,就距离君都一日路程,被歹人给害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心肠如此歹毒,半夜摸进了她的房里,在她睡梦时割了她的喉,等被人发现时,她的血早已染红了半面床铺,流到地上的血已经干涸发黑。
当时的首府查案几月也没有结果,查不到凶手,也查不到是为何,没人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平白害一个路过的住客,她离家太远,没人知道她是谁,来自哪里,姓甚名谁。
没多久,这案子就尘封了,再没人关心。
客栈死了人,生意是一落千丈,没人敢再进来住店,掌柜的每天都哭丧着脸坐在门前唉声叹气,看着半生家业就这样毁于一旦,又不舍得就这样把店给盘出去,后来就找了人做了场法事,又砸了银子换了个招牌,本地人都知道是不敢住,外地人不知情稀里糊涂住进来也没啥事,后来慢慢的,这件事大家也就没当一回事,生意也好转了。
可没想到,到了今日,这件尘封已久,再没人谈论起的往事竟然又浮出了水面。
店家掌柜被萧君谦问了许多,才疑惑问道:“不知几位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萧君谦沉吟了一声,答道:“不瞒掌柜的,我是幽师崇坤的弟子。”
掌柜的当下大惊失色,他几乎可以说是马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说话都结结巴巴的道:“四四四……您是四王爷?!”
天下皆知,四王爷小时就被得道大师崇坤收作了闭门弟子,他四处走荡,渡化解决灵幽之事,那些事都被传得神奇,没想到今日他能亲眼见着真人。
那也就是说,他问的这些事,是因为这屋子里……
见掌柜的脸上苍白,眼珠子惊恐地来回转动看着四周,萧君谦安抚道:“你别怕,那位姑娘无意害人,她不过心有执念,才会徘徊于此。”
“我还有些事需要查明,还望掌柜的不要声张此事。”萧君谦环视了眼房间,“我今日巧来这处,自会妥善解决好这事,如果真能解了她的心愿,也能渡化了她。”
店家掌柜也听说这位四王爷一贯行事低调,不愿声张,况且这事要传出去,他这店里指不定就真完了,自然十分配合。只是他没想到这事会在今天又被翻出来,更没想到那时被害死的姑娘竟然还会盘踞在此,他那时可是花了大钱请幽师来过的,谁知道钱银打了水漂,请了个草包神棍。
他一想到那死了的姑娘竟然一直都还停留在这房里,心里就一阵发毛,不敢再呆,连声道:“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绝不会跟任何人透露这事,也不会声张王爷您来了此处,有任何吩咐尽管跟小的说,这……这小的就先出去了,也不好在此再妨碍了王爷。”
说完,他都还没等萧君谦应声就脚底抹油,跑了出去,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看吧,这才是正常人见鬼该有的反应啊,容真然想着真不是自己反应过度,萧君谦是专家见惯了就不说,这萧君寒怎么也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呢?
估计性格太可恶,连鬼都怕。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君谦?”
萧君寒有心,可萧君谦刚才也说了,他身上戾气太重,真要说帮忙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萧君谦说道:“现在天也晚了,要找首府查证也得等到明日一早,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也都累了,还是先歇息吧。”
容真然一时蒙圈了,她从萧君谦怀里退了出来,一脸蠢相的看着他。
歇息?怎么歇息,他们哪还有地方睡啊?
你要说两男一女挤在一个房间睡,就算容真然自己不介意,萧君谦跟萧君寒这两人肯定是说什么君子之言不会同意的。而且说难听点,不是她自贬身价,实则是他们真的长得帅,还是王爷,对一般的青菜萝卜能看上眼?怕只有被女人吃豆腐,绝没有会去占女人便宜的道理,所以她怕啥!
可问题就在于,这客栈只有这一间房了,这仅剩的一间房间里还有个女鬼在,她要是不知道看不见也就算了,可是她现在知道也看见了啊!萧君谦难道还真指望她能在这合眼?不,打死也不!
“萧君谦,既然你也了解清楚了,我们就快点离开吧,说不定其他店还有空房间呢。”
容真然转身就要走,萧君谦平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容姑娘,你在听了曾姑娘的事后,有什么想法?”
容真然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确实觉得曾鸢很惨,这根本就是一个套路烂大街的悲惨故事。
心心念念喜欢的人远离了故乡,当上了官,飞黄腾达后转眼就忘了自己,她却还不相信那个人可能是负了她,孤身一人跑来这里,还因意外客死异乡了,亲人寻不着她,她也被困在了这里,没法魂归故里。
容真然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鬼故事,有位远离故乡去异国帮战的士兵,不幸战死在了那里。过了很多年,有个记者去到当地部落采访,晚上睡觉时见到了那士兵,对方很悲伤地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记者很害怕,隔天跟部落族长说了这个事情,族长告诉他当时确实爆发过战争,那些为他们而死的士兵被葬在了一处,与记者是同乡的那个士兵还留下一个遗物,是个打火机。
上面写着字,是故乡的地方名字。
容真然红了眼,她还记得当时听完这个故事后,自己就哭了。
这种故事被曝光的,被埋藏的,数不胜数,以前各国战争爆发,多少无名英雄死在战场上,多少人的遗体支离破碎,多少人的尸骨无法回到家人身边,多少人的魂魄被困在了远方……
萧君寒看见了容真然露出的悲伤神情,心里有些复杂。
事实上,他也觉得这曾鸢的姑娘经历很惨,却没有更多的感受了,世间之大,惨事数不胜数,何况他还是双手沾染过那么多鲜血的人,心里的某处早已麻木,曾鸢这类为儿女情长而死的小事,对他来说,其实真的没有太多感触。
容真然鼻子发酸,忍了忍,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些酸涩,答道:“……她太傻了,就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自己跑来这里,还不幸遇到这种事情,没见着人不说,还丢了自己的性命……她的爹娘家人该有多伤心啊。”
萧君谦绕到她身前,看到她脸上的神情,眸子暗淡了些,说道:“兴许真是这样,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帮她才是。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来,这位曾姑娘都没有在人前现身过,而让你看见她吗?”
容真然疑惑抬头看他,萧君谦微微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在灵幽的眼里看生人,可不是只能看到样貌形体,还能看到一个人的魂体。她跟我说,你的灵魄很清澈很通透,她过去在这房里见过不少人,可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你这样灵魄的人,故此才显现,想求你帮忙。”
“……我不明白。”容真然更加困惑了,“不是,你先给我说明白,到底为什么我会一直看见灵幽啊!是不是因为我跟醉容……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看不见?我真的很怕他们……”
萧君谦沉默了一阵,不答反问道:“容姑娘,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灵幽吗?”
啥??这还有为什么吗,他们是鬼啊,大哥!
不过真的具体要说出是为什么,容真然一时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听过的鬼故事害人的太多,而且他们都是冤死,怨气重,想报复人。跟他们这些大活人气场又不一样,特别诡异恐怖,人对那些灵异未知的东西,本来就是本能会害怕的,这些理由应该就很充分了啊,不然怎么会那么多人怕鬼?放到琼岫国,大家都对这些鬼神敬而远之,她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惹上了一身伤。
萧君谦见她表情古怪,没有说话,叹道:“灵幽生前都是生人,他们如果不是有执念,也不会还停留在世间。就像这位曾姑娘,你可看见她要害你?”
“不是……这不一样!她可能对我是真的没有恶意……”容真然又想起照镜子时的那个画面,抱紧了自己,感觉寒气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可我还是会害怕……我……虽然她的意思可能是夸赞我很善良,可我真的……我……”
都说鬼最喜欢生人谈论他们,在这种地方说这些,真的好吗?
萧君谦见她为难害怕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也知道平常人是不可能会轻易接受灵幽的存在,就像他刚拜入师傅门下的时候,也是十分害怕,那些坊间传说把他们扭曲化,人们对不熟悉不了解的事物,总是心存恐惧的。可实则,灵幽……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