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真然侧过头,伸长了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啊”了一声,一直站在门口的萧君寒脸色沉了沉,走了过来,出声道:“进去吧,可只剩下两间房了。”
他们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已经很晚了,店家伙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打盹被人喊了起来,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说话都还有些含糊不清:“唔……几位客官,里边请啊。马车交给我就成,我给拉到后边去。”
容真然还站在那里风中凌乱,久久没能理解消化萧君谦刚才的话,萧君寒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先进去了。
这头,容真然思绪纷乱,仍处在震惊之中,怕再见到灵幽,也不知道今晚跟以后该怎么过,总不能总拽着萧君谦或萧君寒吧。
嫁了人才不会再看见灵幽?倒是跟李震虎听听说的一样啊,专家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她心里暗笑,不,一定是萧君谦又在说冷笑话了吧。总是有那么些人,明明长了一张酷帅的脸,却总想着要搞笑。
萧君谦给了容真然一张符纸,说能抵挡一些弱点的灵幽,遇着厉害点的,也能挡上一下。
“拿着。”萧君寒拿过门牌,给了容真然一张,“今晚我跟君谦一间房,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就喊我们。”
容真然一脸欲哭的表情看着他,明显不想自己一个人,萧君寒抽了抽嘴角,道:“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们一起挤?”
“我睡地上也成!”
“……地板也没你的份,床就一张。”
萧君寒拉着自家弟弟就往楼上去了,他这话惹得值夜的伙计频频偷眼去瞅容真然,还用一种十分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容真然追了上去,扯住他的衣摆,悲愤道:“房间那么大,我人这么点,一起打地铺啊兄弟!”
“……”萧君寒嘴角抽搐着拽回自己的衣摆,“谁跟你是兄弟!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了?”
会看见鬼,小命都可能不保了,还要什么廉耻!
可到底,容真然还是没那个脸死命纠缠,萧君寒态度坚决把自己心软需要劝阻的弟弟拉进房间,猛地用力关上了房门。
容真然拿着门牌在门口看着那紧闭的门扉,险些真的当场哭了出来。
她又跑到楼下,问伙计要了好些蜡烛,才上了楼,鼓起勇气推门走进了自己房里,精神高度紧张,也不敢随便张望乱看,摸到了桌上的火折,就马上点亮了蜡烛,把它们放到了房间各处,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如白昼。
容真然闷头冲向了床,嘴里咋咋呼呼的,像是给自己壮胆,动作夸张地抖开了被子,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点点缝隙呼吸,她在被子里闷热得出汗,也不敢把手脚伸出去一点,心脏怦跳,这一晚上下来,她这小心脏都不知道剧烈跳动了几回,要以后每天晚上都要这样心惊胆战地睡觉,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得上什么心脏疾病。
容真然精神紧张,还是闭着眼睛逼着自己睡,她其实身体已经很疲累了,身上有伤,精神又这样被百般折磨,身心俱疲。可她又一直很害怕再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被子里又闷热难耐,两相折磨下,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而那边厢,萧君寒耳力好,他进了房间后,一直很注意容真然那边的动静,只听她先是下楼去不知道干了什么,又跑了上来,动静很大地折腾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他静静听了好一阵,见那边再没动静,才把心思转了回来。
萧君谦坐在桌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似乎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从一直随身背着的布袋中拿出金砂墨跟红纸。
“二哥,您先休息吧,我再备些镇符。也不知道这回去君都的路上,还会再出什么事。”
萧君寒见他模样专注地在桌上铺就那些东西,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四弟,你方才对她说的那话是何意?”
萧君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去看他,眸子里平静无波又带着些困惑,反问道:“二哥,您说的是……?”
“你不是说要娶她吗?”萧君寒脸色沉下几分,“你同她说,要想再看不见灵幽,唯有与人成婚,这话是真是假?”
萧君谦像是才顿悟过来,他一时没说话,拿起墨笔浸入金砂墨,才缓缓答道:“与人成婚便可杜绝灵幽侵扰,是坊间传闻,而事实上,也确有此事。师傅说,他也不懂其中缘由,兴许是因为被灵幽纠缠之人灵魄多为脆弱,多为女子,与男人成婚后,阴阳调和加强灵魄系带,便不会再被他们烦扰。”
萧君寒一时沉默,他坐到萧君谦对面,一向冷寒的眸子现在如鹰眼一般紧紧盯着他,说道:“所以,你先前同我说,若是崇坤大师也没有法子助她回去,你便要娶她,此话是认真的?”
萧君谦欲抬笔书写,可做镇符需十分专注,现在他二哥缠着他问话,耳根不能清净,加上他自己也心神不定,哪里还能再写下去,叹了一声,把笔搁到了一旁。
“是,或也不是。”
“……何意?”
“若是师傅真的没有办法帮她,我自是对她有责任的。”萧君谦又想起醉容,垂下眼睑,似不愿让萧君寒看见他此时的心绪,“她那样害怕灵幽,又只有这一个法子,我便有义务帮她。可我觉着,她也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到那时该如何,也是她自己决断。”
“方才在曾鸢那件事上,你也是这样说的。”
萧君谦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件事上,投以疑问的目光,萧君寒继续说道:“方才,我们都不知你心中所想,你也是嘴上说着让她自己决断,我只当你真是要助那曾鸢,可事实呢?你又说,你不过是在试探,绝不会让她冒险被附身,可那家伙可是信你信得很,险些就软了心肠要帮那曾鸢了。”
“……二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君寒身子靠后了些,微微皱眉,有些责备意味地看着他,道:“君谦,你心里藏着太多事了,从小便是如此,什么都自己藏在肚子里。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心思,你主张多,把什么事情都自己先想在了前面,可即便是为人好的事情,有时也会变成坏事。”
萧君谦知道自己在这事上是做错了,容真然是个心善的人,他只是想让她了解灵幽的本质,以后这种事常会发生,希望她能不那么惧怕才好,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是那样心善心软的一个人,竟然真的愿意让灵幽附身。
他这些年解决过不少灵幽之事,更知道灵幽的执念有多深,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演变成大祸。今日幸好他二哥也在,镇住曾鸢,如若不在,他能保证不出问题,安好走出那里?不,正是因为他觉着有萧君寒在,他才会那样去做。
他太过自信,觉得对事态十足十地掌握了,却忽略了容真然的感受。
“……这事是我不对。”
萧君寒见他懊悔的样子,心想他应当也是对容真然道过谦,他也无意再追究这事,重点是在他一贯处理事情的态度上,再不能有偏差,婚姻大事,岂能因为什么觉得自己有责任就胡来?他身份不同一般人,他们几兄弟都是,不同一般寻常百姓,这种事情关系重大,也是身为王家人的无奈。
“我希望你真能好好反省。”萧君寒声音软和了些,“你同那家伙说,成婚能让人再看不见灵幽,你心中也早已打算好若是她回不去就要娶她,这等话,我是不知你是真心还是随口说说,可你怎可随便就这样说出口?她万一当了真,你就当真要娶她?你可想过自己跟她的身份?再且,你说让她自己决断,可你应该也看出,她是那种一旦爱上便会义无反顾的人,绝不会因为成婚后就再见不到什么灵幽,这种狗屁理由就随便同人成婚。你给与她那么多错觉幻象,到头来你真正的心思是如何?”
萧君谦恍如被人当头棒喝,怔怔地抬头瞪大双眼看向他。
“你与醉容之间的事情,你不愿说,我也不会多问,只是你对她的态度与分寸,你自己掌握着些。虽说你我与那丫头相识不过一日,可经历了今日这许多事,生了多少情分,各人心思各自明白。我开始对你们的关系有误会,对她也有误解,可在知道了事实真相后,我便要劝你一句,你若没那个心,就别让人会错了那个意,否则……”
萧君寒看他那副愣怔的神情,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忆,转开了眼,起身准备就寝休息,只说了一句:“情之一字,错了,便是一生憾事,累己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