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柯宇好端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居然靠撑着车后盖的力一下子弹到了江筱禾面前。
江筱禾就是两个字,无语。
他怎么就不能跟电视里小说上那些成熟稳重的霸道总裁学一学,这什么样子,成何体统呢?
“江筱禾。”
整个人弹到她面前后,傅柯宇弯了弯身子,这样就更靠近她一些。
江筱禾抿着嘴唇不漏痕迹地朝后面退了两步,要不是余光瞟到隔壁有车要从背后经过,江筱禾大概会以弹射的方式蹦离傅柯宇两米远。
怕倒是不怕他,不过他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没什么好事情,离得远远的总归是更有保险一些。
可现实和傅柯宇都没有给她继续后退的机会,车子从身后经过的时候,傅柯宇堪堪抓住了她的手臂,在两个关节带动的作用下,江筱禾想要多开傅柯宇的计划宣告失败。
尽管傅柯宇已经弯下了身子,但经过刚才这一退一扯一拉,两个人现在的角度让江筱禾看不见他的正脸。于是她找准角度偏好头,终于才把她那张标志的脸正对准了傅柯宇,表情嘛,自然是想要兴师问罪,但又没有那么的兴师问罪的表情。
“干什么?”江筱禾问道。
一脸防备的女生眼中演绎出了不属于她的冷漠与傲慢。
冷漠是她自己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自己揣摩的,傲慢嘛,就是跟着眼前这位大爷学习的,耳濡目染嘛,最近那么频繁的接触下来,江筱禾的行为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他的一些影响。
如果他也能够潜移默化在她那儿受的影响就好了,江筱禾想,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她每每看到他的时候都觉得不顺眼。可惜她的能量小,他的能量大,在他的身上,她一点儿自己优点的痕迹都没有看到过。
傅柯宇哪里管她看上去是冷漠或者傲慢,他只管抓住人,然后把自己的观点输出出来。
比如这一刻,虽然江筱禾已经脱离了车从身后疾驰而过的危险,但是他仍旧没有松开那只握着她手臂的手。
“我说,你叫别人季总,什么时候也叫我一声‘傅总’来听听?”
江筱禾脑中浮现出一只猫的表情包,猫咪的表情疑惑,豆大的问号大写加粗地打在猫脸的一侧。
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就这?
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声糅杂着超出三种类型的阴阳怪气和江筱禾复杂的心情通过气流的作用汇聚成两个字,自丹田而上,最后在江筱禾嘴边形成终结:“傅总?”
没有任何压力。
他不本身就是傅总吗?
于她来说,他在她这儿的第一重身份,是傅柯宇,因为系统第一次将两人匹配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先知道的,就是他的名字。
而“傅总”这层身份,则是后来才出现的。
这第二重身份基本对江筱禾不产生影响,毕竟他不是她的“傅总”,她也不为他打工。
两人身份平等的很。
她平时也“傅柯宇”“傅柯宇”地叫惯了,一直以来也都直呼其名讳,双方本着合作共赢的基本相处原则,相处起来也还算是和气,没有出过什么矛盾,由此见得这种称呼方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此时他忽然要求她叫他“傅总”,想必是脑子里哪根筋出现了问题。
反正叫声“傅总”也不被占任何便宜,江筱禾一点儿忸怩都没有,坦坦荡荡地就叫出来了,尽管语气十分地微妙。
这说起来也奇怪,心里想着的是没什么关系,但叫出口的时候那股阴阳怪气的味道还真是油然而生、不请自来,尤其是那两个字已经出口之后,江筱禾的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极大的落差感。
时间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固定行走,而江筱禾的时间却慢了下来。
她思考这为什么自己心中会出现这种极大的落差感,最终将其归因于“总”这个字。
虽然本质上这个“总”字没有任何的疑义,但是,偏生这一刻,就在这一秒,从江筱禾嘴里说出来之后,就觉得他和她之间拉开了一道距离,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仿佛她这句“傅总”一出,她就要低他一个档次一样。
所以,那什么,她可以收回这两个字么?
不可以。
因为傅柯宇已经听见了。
傅柯宇听到的这声“傅总”,虽然来得轻巧,看似对方基本没有经过大脑就叫了出来,但其中混杂的能量却不小,他从中至少听到了咬牙切齿、心酸悲切、欣赏爱慕不等三种以上的情绪。
抓住江筱禾手臂的那只手这才松开来,转而五指张开,微微曲起,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乖。”
江筱禾恨啊。
恨她怎么反应那么快,还没有经过大脑的首肯,这声“傅总”竟然就喊出去了,这个时候还被当成小孩来哄,这是怎么样一种程度呢?
仿佛就是慈爱的老母亲或者老父亲对着正在牙牙学语,但只会咋咋呼呼支支吾吾的小婴儿,说“叫妈妈”或者“叫爸爸”,而她就充当了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婴儿,更不得了的是,老母亲或者老父亲的角色,是由傅柯宇扮演的。
膈应啊。
“什么恶趣味,傅柯宇,你就这么喜欢员工给你捧臭脚吗?”
为了给自己找回一点儿场子,江筱禾把傅柯宇的这种行为归结为想从员工身上得到超出正常水平的尊敬值,找到“枪”的江筱禾于是马上就呛声回了他一句。
只见傅柯宇摇了摇头,手也被江筱禾推着从她脑袋顶上放了下来,这下,两个人之间就没有任何肢体上的交集了,江筱禾便觉得舒服多了,可傅柯宇并未让她舒服多久,嘴角挂着江筱禾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的弧度,对她说道:“不喜欢,我只喜欢你给我捧。”
“做你的黄粱大美梦去吧!”
随着傅柯宇施加在她身边的压力减小,江筱禾毫不犹豫地一把拉开了车门,径直坐了上去。
他也没管她,就眼见着她上车了,关门了,不说话了。
带着脸上残留的笑意,傅柯宇专程从江筱禾所在的副驾驶门口绕了一圈,过了一个车头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上车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看江筱禾的表情。
“看什么看?好好一双眼睛留着看路不行非得看我?”
江筱禾私下也在反省,她就不明白了,她怎么这个时候显得如此的暴躁呢?
傅柯宇只轻嗯一声,道:“安全带系好,准备出发了。”
又是一阵沉默的尴尬。
不过沉默的仅限于江筱禾一人,尴尬的也仅限江筱禾一人:原来他不是在勘探她的窘境,而是发现了她没有系安全带,目光这才多停留了一会儿。
“想让我给你系?下次早点说。”
就在江筱禾因为在这场自作多情引发的沉默和尴尬剧场中,她的肢体动作完全没有跟上自己的脑子,安全带和手都在原地。
傅柯宇的人和傅柯宇的声音是一起过来的。
当傅柯宇右手支棱在江筱禾的左侧,左手从江筱禾右侧的车体上拽过了安全带时,江筱禾被眼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傅柯宇呼出的属于男人的专有气息桎梏了。
虽然傅柯宇真真正正只是做了替她系好安全带这一件事情,但在她的脑海中,已经万马奔腾上演了一场场一幕幕言情小说专属的剧情。
他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一秒多余的时间都没有停留,一帮江筱禾系好安全带,下一秒他就直接发动了车身,驾驶着座驾平稳地驶向回家的路。
江筱禾一路安静如鸡。
直到快抵达终点的时候,她才撑了撑懒腰,迷迷糊糊地,像刚睡醒似的说道:“啊?快到了啊?”
仿佛随着她这一场“梦”,刚才已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会像做过的梦一样消失不见了一样。
可惜她并没有得到傅柯宇的直接回应。
他不过是用脚下的油门和手中的方向盘告诉她,的确马上就要到了的事实。
停车场。
傅柯宇拎着从珠子镇带回来的两大包东西,和江筱禾并肩走到了电梯口。
出电梯的时候,他又径自走到了江筱禾的家门口。
江筱禾跟了上来,指指对门:“傅柯宇,你走错了。”
对面才是他的家。
傅柯宇把两个袋子往上抬了抬,又落下去,道:“江筱禾,你要是不想要的话我这就给扔到楼下垃圾桶里面。”
威胁谁呢他?
她江筱禾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被人威胁他。
但这并不阻碍她打开家门,把傅柯宇和从珠子镇提回来的东西给放了进去。
“放这儿就行”,傅柯宇才没走两步,江筱禾连门都没有关,就冲到了他面前,挡住他继续前进的路,用手指了指玄关的置物架,示意他别再往里走了,把东西放下后就立刻回去。
傅柯宇原本也没什么杂念,可被江筱禾这么明显地组织了前进的步伐之后,产生了逆反的心理。
“我想知道‘互联网四宝’是什么。”
东西并没有放下,傅柯宇站在原地,对江筱禾说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怎么,人还能有两副面孔?
眼前的傅柯宇和刚才在车子里调侃她连安全带都忘了系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
也许是傅柯宇的演技足够好,也许他此刻也的确没有心怀什么恶念,对着他的眼睛,江筱禾缓缓挪开自己挡在他前面的身子,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傅柯宇拆礼盒的样子优雅极了。
把礼盒从袋子里面取出来,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修长的手指灵活而沉着地解开包装盒外的丝绒丝带,两只手同时握住纸盒的两个角,连指头与指头之间的距离、指头和包装之间的角度都摸一样,仿若复刻,终于,他揭开了第一个礼盒的神秘面纱。
江筱禾的视觉还停留在刚才看他拆纸盒的场景上。
她不由地想起自己拆快递时候的样子。
她平时会在拆快递的地方放一把剪刀,方便把快递盒上面缠绕的透明胶带给剪开;有的时候剪刀忘了放回原处,或者还没有走到家里的时候,她克制不住自己想拆快递的希望,或用尖锐的钥匙在其间划上几道口子,两手一手一边,“刺啦”一下,粗鲁地把快递盒的包装给撕开,或者直接什么工具都不用借助,直接两手一手一边,“刺啦”,一下,极其粗鲁地把快递盒的包装撕开。
和眼前这个人开盒子的方式相比,她这个拆快递盒的方法可谓是走向了优雅的另一个极端。
短暂的视觉停留之后,那碧玉的键盘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傅柯宇用礼盒里自带的柔布片重新仔细地擦拭了遍,似乎每一个被他擦拭过的沟壑发出的光都比先前的还要耀眼。
江筱禾见他不仅在擦拭着键盘,还在原地左右张望。
也不知道咋看什么。
当傅柯宇终于觉得自己把这键盘擦拭得差不多了,他径直走向了放置在餐厅中的酒柜旁。
这里有一处空间空了出来,放这把键盘刚刚好。
接着,用同样的方法,傅柯宇又打开了另一个礼盒。
江筱禾也没有闲着,她在傅柯宇开礼盒的时候,自己也拿过了一个礼盒在开。
并非刻意模仿,但经过傅柯宇这场拆盒子的视觉洗礼之后,江筱禾觉得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在拆起礼盒来的时候也变得十分温柔。
两人一前一后地打开了两个礼盒。
拨开礼盒中最外面那层看着与风水关系密切的装饰物,终于,盛放在其中的东西终于被他们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摆在江筱禾面前的,是一座白玉镂空弧形方砖。
一整块被削地四四方方的白玉,八个角和十二条边都不见尖利,被制作它的人磨成了温和的弧形。中间有三处镂空,即是三处长短不一的弧形,一弧包一弧,一弧比一弧长,弧与弧之间的间距几乎看不见差别,从下至上地排列着。
在看见了整件百白玉的形貌后,一个熟悉的符号出现在江筱禾脑海。
“这是WIFI?”
她不由地脱口而出。
同样的形状,应该找不到第二件东西与它如此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