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柯宇说道:“我也很奇怪。获知这个消息后,他们立刻去那里查过,的确,是有一道门,包括平时修剪花草的花匠在那之前也没有见到过,两边的草木十分旺盛,无数藤蔓攀爬在上面,若不是他主动提到,鲜少有人能够察觉,更离谱的事情时,这门的背后,绕过无数藤蔓花草,竟还有一条地道。”
江筱禾想道:“能在不惊动安保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建好这么个东西,未免太过蹊跷。”
凭空多了一道谁也没有看见的门,而这扇门恰好就被当天想要出逃的人给无意间看到了,并且和帮助那人成功逃脱了傅式严密的安保,哪里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除非那人是在说谎,这个地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而秘密修建的。
可他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行为已经招了供,与违规修建一条地道相比,他供认的事实严重得多,没有道理不和盘托出,对他们再有所隐瞒。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山河酒楼背后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和那凶手不是一伙人,但同样对山河酒楼有着某种联系,并且是有害的联系,不过他也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瞒天过海好不容易搭建起了避开所有安保从山河酒楼通向外界的安全通道,竟还给别人也做了嫁衣。
“门和地道已经完全封死,从昨晚到今天,我们出动了四十倍人力,对酒楼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后厨靠墙的橱柜后面,盥洗间全身镜后面,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一藤一蔓都没有放过,就是为了确保今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好一个亡羊补牢。
江筱禾又问:“监控有发现什么吗?”
“死角。”
得了,还是个监控死角,那这背后的人不就查无此人了么?
傅柯宇又:“这有什么关系,我堵住了他所有的道路,他还不得被逼到明面上来?除非……”
“除非这门和地道是凭空诞生的,你是想说着这个?”江筱禾抢答了出来,无论丛哪个方向、哪个角度来看,都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别看傅柯宇这么人模人样,但民间不是有这种传统么,人越往高处走,越是信那一套东西,傅柯宇会产生这样愚蠢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他身上,什么事情的发生都是可能的,放在一个大的视角来看,也都是正常的。
傅柯宇对她的抢答不置一词,也不说对,也不说错,随她去了。
然后他便说到了第三次袭击,也就是他们在傅式剧场观看演出的那一次。
“关于这玉是怎么被绑上去影响滑轮升降的,她也没有想到。他最初的设计是让那东西在演出的时候直接从空中掉落下来,砸在地上也好,砸到演员也好,总之就是想要所有人都能在这铺满聚光灯的舞台上看到。可惜,她的计算再一次失策。”
“开场前,工作人员在对工具进行最后一次的调试时,发现滑轮的润滑不够,她便趁着他们打开上面操作室的空隙藏进了那里面。等滑轮上号了润滑,并且能够自如的运转之后,工作人员离开,她待在了那里,将东西绑在了上面。”
“后来,趁着演出中几次的全黑转场,她顺着绳子就着墙爬了下来。”
听到这里,江筱禾感到了生理性不适:“这回竟然也是从眼皮子底下给他逃走的?”
谁说不是呢,可不就是吗。
“他胆子可真是大,你们也……”
江筱禾对他的评价其实远不止“胆子大”三个字可以概括的,对傅柯宇那边的安保也不是简简单单只有六个点的省略号可以概括的。
如果她是傅柯宇,得知了这几次都是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的时候,会不会对自己投入到安保中的巨额资金感到不值、想要给自己的安保队伍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换血呢?
傅柯宇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常人不都会这么想么。
他对她说道:“也许在眼中看到的是我们傅式的安保漏洞百出,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尽管出了这些事情,但我们傅式的安保在锦城绝对是首屈一指。如果在我们的管控下出现了这样的疏漏,换成任何一家安保公司来,这样的现象必定也会出现,并且还会出现其他你无法想象的疏漏。”
这就是对他们自己的人十分自信了。
也对,毕竟人不可万无一失,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仅仅是凭借民间安保,做到“绝对”的安全、没有漏洞可能性也不大。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相比他们的日常管理会更加的严格,所管管控的范围会扩大,管控的精细程度也会进一步提升,总的来说,都会比过去再安全那么一些。
终于,久久的,江筱禾终于等到了事情的水落石出。
尽管凶手的手段匪夷所思,运气也匪夷所思,但好歹堵在心里的那一口气给舒畅了,好奇心也在一定程度上被满足了。
接下来,江筱禾问了她的第二个问题:“傅柯宇,除了加强安保,那玉是怎么来的,他交代了吗?这和弯刀黄他们遭遇袭击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昨天在重症救护室里面,弯刀黄的徒弟碧生承认这其中的一件玉石出自他手,那其他的两件玉又从何而来呢?凶手如何搭上的碧生这条线?又如何劝服一向遵守师门规则的碧生不顾弯刀黄的教诲,在自己所造之玉上没有雕刻专属于他的标记?
所以,尽管江筱禾只问出一个问题,但这问题的背后,却有着许多关联密切的小问题,他们交织在一起,都在等候傅柯宇的进一步作答。
傅柯宇也真如他所说,大清早跑这一趟真是为了给她解疑答惑来的。
又抿了一口牛奶,待牛奶入腹后,他等候了一下才说道:“还记得我们在草原上看到的胖子么?”
当然记得。
江筱禾对胖子绝对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但凡他们对社会做点好事儿,不动妄念、不胡作非为,她也不会对其直呼“胖子”。
“记得。”
“记得就好”,傅柯宇说,“最开始,他找上的是蓉城钟家。”
蓉城钟家,正是他们两人拿着玉器的照片去找弯刀黄帮忙的那次,由弯刀黄传递给他们的信息,后来,在获知他们有可能就是袭击他的凶手之后,傅柯宇想办法把钟家的人都给控制住了,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遇到袭击。
“钟家这些年做的坏事不少,表面上是坐着实体捕鱼经济的本分人,但背地里对这种找上门来高价请他们定制赝品的人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来者不拒。”
“第一次定制的是碧玉仿古殇,她很满意,于是找到他们定制第二次。”
“可第二次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傅柯宇说着便停顿了下来。
江筱禾联想到碧生透露出来的信息,便再这空隙之间问道:“可是第二次的时候,他们涨价了?”
傅柯宇露出看上去和他气质完全就不符合的微笑,一副似乎是在说“孺子可教”的模样,这模样不过在他脸上待了这么一两秒钟的时间,脸就又变回去了。
还是那个眉眼上挑,不把全世界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
也不知道他在嚣张个什么劲儿,这不还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么,他有什么可豪横的?
后知后觉的,江筱禾才意识到,他也许没有豪横个什么所以然,豪横可不就是他的气质么,自带的,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都像标签一样贴在他身上,少有撕下来的时候。
这么一想,便也没什么了。
只听傅柯宇在肯定了她的回答后,继续说道:“没错,第二次时候,他们涨价了。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要价的不是姓钟的本家人,而是那两个打着钟家的旗号,在为钟家做事的同时,擅自抬价赚中间差的胖子。”
“据他所说,他再次联系到那哥俩要他们定制东西的时候,金额直接比上次翻了十倍。”
“金匮直万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仿的,一个不小心,造出来后极有可能承担法律责任,这是他们涨价的原因。”
“他们的坐地起价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换一个商家。”
这就和他们掌握的线索对上了。
江筱禾说道:“于是他找到了碧生?”
傅柯宇轻呵一声,笑道:“你还是太天真,师父都还在那里,他怎么会直接去找徒弟?”
这可和他们第一次去拜访弯刀黄时获得的信息有些出入啊。
她记得,当时弯刀黄只是极力否认了“这粗制滥造的东西绝不可能是我做的”,可没有说没有人找上门来请他做过呀。
看来,当时他们的调查还是不够详尽,主要嘛,还是怪傅柯宇太过单刀直入,害得他们都被赶了出来,没有机会再把想问的问题问得深一些。
如果当时获得了这个信息,说不定调查的思路又转变了,真相的水落石出也说不定会更早一些。
可过去既成事实。
那么,既然弯刀黄极力否认东西是自己所做,也极力否认他的徒弟绝不可能做这种有违师门、不在工艺品上篆刻师门标记的事情,那碧生造假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傅柯宇借着讲到:“在弯刀黄那里吃过苦头后,他没有放弃,毕竟钟家那里要价太高,他又不指着这东西倒手赚钱,只求能够震慑到我而已,所以后来,他私下找到了碧生,也就是弯刀黄的徒弟。”
“一开始,碧生的态度是坚决的,这也是我一开始没有料到的部分。”
的确,江筱禾知道,自打一开始同弯刀黄师徒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碧生就已经喝蓉城钟家一样,被傅柯宇划定为最首要的嫌疑人。因此,现在看来,当初他的判断既不算全错,也不算全对。
“可碧生终归是太年轻。”
“弯刀黄积疾已久,上回筹办的收官之展正是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情况做出的最终的抉择。病是要治才会好的,可弯刀黄相信天命,信奉天命不可违,坚决不治。”
“看在碧生眼里,则是师父舍不得花掉攒了大半生的积蓄。”
“最后,在他三番五次的游说下,尤其是直言碧生作为徒弟应该对师父尽孝,以此为饵,碧生才接下了这一个活。”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们在山河酒楼发现了金匮直万币,同时也发现了针孔摄像头,人却给逃跑掉了。于是我多方打探,终于找上了这师徒二人。”
“当我们拿着照片去给弯刀黄看的时候,弯刀黄展现出来的风度和态度都远超碧生的想象,对于自己的那一次违规的操作,他后来后悔了。”
“所以,第三次的东西,不是他做的。当那人又找上了门,这回任凭任何花言巧语,威逼利诱,甚至再以给他师父弯刀黄赚救命钱为诱饵,他说什么也不接这个活了。”
“没办法,兜兜转转,还是得着钟家。”
“可那时候钟家在哪?”
这个问题江筱禾知道:“那时候钟家已经被你控制了,好多单子进不去,他们的东西也出不来……难道,真是那对胖子在从中斡旋?”
傅柯宇先是肯定了她的回答,又补充说明到:“因为钟家那时的处境十分艰难,所以再次找上那对胖子的时候,价格已经复原。”
这可真是兜兜转转自己干的好事报应回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个判断不止针对钟家和那对胖子,也针对傅柯宇。
毕竟,这重新降低的价格,可不就是他控制了人家才被打下来的么?
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无非是那袭击他们的凶手用被傅柯宇本人打下来的价格,通过胖哥俩从中斡旋,从钟家那里买到了“青玉召夫鼎”。
最后的最后,那人正是用这件“青玉召夫鼎”在傅式剧场完成了他一手设计好的闹剧。
尽管因为计算失误,没有全面达成他的目标,但至少他的目标实现了一半,那就是再次引起了傅柯宇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