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凶神恶煞的大哥再次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胳膊底下夹着自己的黑色公文包,左手握着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布袋,右手处展开了一张信笺纸,这信笺纸刚一打开,小弟就凑了上来。
两人对着这信笺纸研究了好一番,从他们指过来指过去的肢体动作可以基本判定,这张纸,就是从握在大哥手里的那个脏兮兮的布袋里面得来的。
“电话里面的人让他找布袋,他找到了布袋,同时也发现了别人特意留给他的关键信息。”
话是从傅柯宇最里面说出来的,这个判断和江筱禾的判断几乎一致。
“傅总,我们的人已经到了附近,随机应变?”
这时,对讲机里面传来傅柯宇助手的声音。
“随机应变”这四个字包含的内容可就太多了,因为“变”这个字,它就是包罗万象的。
不过,傅柯宇没有接纳助手的提议,对着对讲机,他说道:“按兵不动。”
“是。”
江筱禾知道,傅柯宇之所以让他们按兵不动,一定是出于不想打草惊蛇的考虑,毕竟这兄弟两人已经在餐厅被“打扰”到了一次,如果再来一次,不被发现就算了,万一不小心又被发现了,尤其是在电话那边的神秘人还比较神通广大的情况下,那今天他们之间的见面或者交易说不定就会出于安全的考虑而延期,又或者被取消。
如果这样,那屏幕前面的他们则无法及时获取有用的情报,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良好的机会了。
因此,对于傅柯宇传达的命令,江筱禾打心底里是认可的。
认可归认可,现在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那就是他们无法获知那张信笺纸上面的关键信息,也无法预判兄弟二人待会儿进一步的走向,存在再次把人给跟丢的可能性。
为了把握住每一个细微的细节,以从中窥得一二,她屏住呼吸待在屏幕面前,江筱禾甚至开始研究起了唇语。
后来则因为屏幕上的人脸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就算她有着精湛的技术也无法读出对方在说些射门,更何况她还没那么精湛的技术呢。
就在这时,只见大哥收好了手里的纸,把那破布袋给扔到了垃圾桶中,拍了拍手,和小弟一起消失在了屏幕前面。
“江筱禾,你认为信笺纸上面写了些什么?”傅柯宇问道。
江筱禾正看着因为两人的消失而不断切换新场景的屏幕,目不转睛地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个接头暗号;又或者也可能是具体的会面地址,一个不能在电话里面说的地址,因为电话是电子设备,凡是电子设备都存在着被监听的可能性。”
傅柯宇点了点头,不待他下达指示,镜头已经切回了胖哥俩停车的地方。
那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在。
按照从小区门口到停车处的距离来看,胖哥俩如果要自驾离开此处,至少需要5分钟的时间。
于是,另一块屏幕上将沿途的摄像头调动起来。
他们试图在这条路之间找到胖哥俩的身影,从而确认他们的确有离开的意思,如果他们真的离开,那么一定是刦赴那个神秘人的约会去了。
如果他们没有出现在屏幕里面,那就意味着他们并没有离开此处,而他们约定见面的神秘人一定也就在不远的地方。
这两种可能性都被江筱禾想到了。
其他的屏幕也在跳动着。
江筱禾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轻轻戳了戳傅柯宇的胳膊,吸引了他的注意,继而悄悄把头凑了过去,轻声问道:“你们入侵视频监控系统不犯法吗?”
法治社会,一切行动的准绳就是法律,道德的底线也是法律,他们能够熟练自如地调动小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甚至有一些街道的摄像头,这不合理,也不合法。
出于担心的角度,江筱禾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她的人生不能有污点,如果傅柯宇真盗用了视频监控,那她就举报他。
话说回来,要和傅柯宇解绑的其中一个必要条件,不就是“抓住对方的错误”,找到一个可以申述“分手”的理由吗?
若真如此,她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傅柯宇不过是侧过头看着她,然后用和她截然不同的音量说道:“我用我自己门面上的摄像头监控是犯哪门子法了?”
等等,什么叫“自己的门面”?
江筱禾的表情管理做的好,一点困惑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
尽管她的表情管理做的好,可是她想不通啊,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门面又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傅柯宇指着屏幕上那个方才被胖哥俩在门口兜了一圈还捡了个装有信笺纸的破布包的小区,对她说道:“傅氏地产、傅氏物业,小区里面和附近的摄像头全部都在我们的管理范围之内。”
呵呵。
他管这么大一片小区叫“门面”????
江筱禾的内心想要嘶吼,可又无力嘶吼。
感觉就像半吊子气已经提到了胸口,但又没办法透过胸口发出来。
据她所知,从刚才的餐厅到这个小区之间,路途虽然不算遥远,但路过了好几条繁华的街道,每一条街道上的大大小小的商店、公司、企业不计其数。
傅柯宇他们既然能够通过视频系统追踪到这个地方,相比两人所过之处尽是他傅柯宇家的“门面”了。
就是因为产生了这个认知,江筱禾憋在半肚子中的气才没能够发出来。
她拿什么发?
哪里来的底气发?
有时候她也恨自己的发散思维。
明明傅柯宇刚刚明明就只点出了那个小区一处地方,“多亏”了她自己的发散思维,由此及彼、由表及里,联想到了这一路走过来的数个“门面”。
然后就被傅柯宇给装到了。
她在内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刚才还指责人家通过不法手段盗用监控呢,这两两相加,就更是加剧了她的沉默。
也加深了她的可惜。
可惜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傅柯宇的把柄,率先把抓住他做“坏事”的这个“解绑”所需要的必要条件给解决了。
然后方可毫无后顾之忧地全身心投入赚取积分的宏大事业之中。
随着江筱禾的发散思维越发散越远,屏幕上面的动静也逐渐凸显出来。
终于,胖哥俩出现在他们的监控视频之中,他们果真回到了自己小汽车的附近。
两兄弟一前一后上了车。
这个摄像头正对着车子的挡风玻璃,所以,虽然可以视野有点黑,但还是能够隐约看到两个人模糊的身影,尤其是当那位大哥再次将信笺纸拿了出来,那洁白的信笺纸在隔着挡风玻璃占据了这昏暗的空间中不小的一片地方,以至于屏幕面前的大家很轻易就看了出来,他这是拿出了信笺纸,再次查看信笺纸上的信息。
就此看来,信笺纸上写的应该是地名没错了。
他们真正约定的见面地址,应该就是这回信笺纸上面写好的地名没错了。
车轮开始转动,很快,胖哥俩的车子就再次消失在了屏幕之上。
傅柯宇重新将电视调回了财经频道。
致富经的主人公经过了养鸡养鸭已经开启了新的养殖产业,那就是养猪,他正站在自家的猪圈旁,绘声绘色地向观众朋友们讲解着母猪的产后护理指南。
江筱禾看着傅柯宇,他竟然连这个都听得懂,还时不时地说两句话,隔着电视屏幕指点着养猪事业的江山。
自己指点也就算了,似乎是怕江筱禾一个人在旁边待着无聊,傅柯宇有时候还兼顾着给她充当节目和现实知识之间的解说员一职,就养殖产业的专业术语对江筱禾进行亲切的宣讲。
江筱禾皱着眉头不想听的时候,傅柯宇还做出一副教师爷般的模样指责她,告诉她职业无贵贱,一个职业有没有价值要看他对这个社会做没做贡献,切不可做那拈轻怕重、眼高手低、挑肥拣瘦之人。
可她哪里是因为这个愿意才不愿听的。
她就不明白了,上一秒还在通过胖哥俩的举动研究案情进展,怎么下一秒就无缝切换到了养鸡养鸭养小猪仔的事情上。
是傅柯宇的思维跳跃幅度太快,还是她眼界太窄,对外界变化的反应速度还不够快?
终于,随着熟悉的节目结束音乐响起,傅柯宇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还说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
……
江筱禾这半上午的时间尽学些养殖行业的事情了。
原以为傅柯宇会把屏幕调回到监控上面去,追踪追踪胖哥俩现在的行踪,没想到他纹丝未动,似乎有所期待,又似乎胸有成竹,正对着电视机,没碰那遥控板一下。
就在这时,节目之间短暂的广告结束,一档新的节目接档而来。
“股市一加一,欢迎收看财经频道的小胡说股,为您带来今天沪深两市的最新交易进展。”
这节目与节目之间广告的短小精干程度让江筱禾忍不住拍手称赞。
这傅柯宇节目于节目之间无缝衔接的适应力也让江筱禾忍不住拍手称赞。
在拍手称赞的操作结束之后,江筱禾对傅柯宇来了一句:“傅总,终于开始今天的操盘……哦不,终于开始今天的工作了吗?”
傅柯宇摇摇头,指着屏幕上3600点的大盘指数,对江筱禾说道:“专业的事情应当交由专业的团队去做,今天我的工作就是陪你。”
……
江筱禾端着她的红糖姜茶离开了沙发,径直走到了茶水室。
到了茶水室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茶连一小半都没有喝到,还说来续杯呢。
在茶水室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回到了沙发旁。
就当做没有听到傅柯宇那句“今天我的工作就是陪你”吧。
这究竟他从哪里复制粘贴过来连标点符号都不改的鬼话?
傅柯宇品着他的姜汁可乐,津津有味地看着财经频道的小胡深入分析今天的大盘局势,并招呼江筱禾入座,好和他一道观看这个节目。
江筱禾坐下来也就一会儿,傅柯宇的对讲机又响了。
“傅总,目标人物已出现。”
随着对讲机那边传来的汇报声,傅柯宇毫不留念地抛弃了正在节目上侃侃而谈的小胡,把屏幕切到了监控的系统上面。
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胖哥俩熟悉的身影。
隔着一道郁郁葱葱的草丛,街的对面站立着一个身着黑色大衣,头顶蓝灰色宽沿帽的男人,也许也是个女人。
因为从帽沿中倾斜而下的,是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
胖哥俩穿过街道,和银发的神秘人共同消失在了草丛的背后。
“傅总,跟进去吗?”对讲机外的助手请示道。
傅柯宇否决了这个提议,道:“不必,就在原处等着。”
他此时所讲的这个原处,正是胖哥俩停车的地方。
江筱禾大概明白他的意图,用最简短的话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守株待兔”。
“怎么,傅总,傅少,傅老板,草丛那边就没有你的‘门面’了?再调个摄像头试试呢?”终于等来了揶揄他的机会,她哪里肯错过。
傅柯宇也不恼,对江筱禾说道:“那一片是锦城公园的自留地,如果我真的调出监控,那你就真的得在我面前唱《铁窗泪》了。”
江筱禾想说:她愿意!
可是她没有。
屏幕上安安静静、清清爽爽的,有草木有花朵,没有闲杂人等的出入,看上去祥和极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江筱禾甚至边等着屏幕上的动静边玩起了手机,还不忘对傅柯宇说道:“人出来了记得叫我。”
胖哥俩再次出现在屏幕上的时间比江筱禾所预计的快的多。
“来了。”傅柯宇说道。
屏幕上,胖哥俩一前一后的钻出草丛。
江筱刚才就想吐槽了。
明明一米开外就是人工建好的道路,为什么这两人非得扒拉草丛穿去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