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陈苦一脸不可思议,道:“去镇狱那种阴晦的地方,你怕不是疯了吧?”
微微一顿,又道:“再说,你哪里来的门路?镇狱虽不是什么好地方,却也不是你想去就去的吧?”
赵空烈依旧没说妖狐的事,只说昨日巧遇镇狱某位铜印大人,见自己长相端正,体态威武,就起了爱才之心……
“你等等,等等……”
陈苦打断他的话,道:“你确定那位大人是铜印?”
镇魇司品阶分为七等,俗称上四下三。
上四为印,分别是玉印、金印、银印、铜印。
下三为籍,分别为甲、乙、丙三籍。
宣京府镇魇司的司正就是银印,东西南北四署,以及镇狱主管,皆为铜印。
“不会有错,我看的真真的,就是铜印。”
赵空烈取出腰牌递过去,道:“这是那位大人留给我的牌子。”
陈苦接过腰牌,仔细看了半天。
再抬头时,脸上神色却是有些莫名,道:“你却是好运道。”
赵空烈没有接茬,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恰当,还是沉默为金的好。
“还说个屁,当然是去了!”
陈苦缓过神来,重重一拍他的肩膀,道:“镇狱虽不算好地方,但有人罩着,却又是另一说了,更何况还是这位大人!”
赵空烈道:“苦哥,这位大人有什么说道吗?”
陈苦道:“你可知司正大人就要退休了?”
他说的司正便是宣京府镇魇司的主管周振山,其人七十有余,已是老迈之龄。
赵空烈点头道:“听说过一些,据说是年纪大了,想回老家颐养天年。”
陈苦不由撇嘴,道:“颐养天年?换做常人也就算了,他可是银印,七十也算老?”
“算了,不说这个了……”
妄议上峰,放在哪里都是忌讳,他摇了摇头,止住了话题。
“说正事,据我所知,你见到的这位大人,履新不久,是由玉京空降而至。我听人说,他虽是铜印,但武力强横,便是在总司,也算得上是把好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赵空烈怎会不懂,扬眉道:“这么说,他来是接替司正大人的?”
宣京府这些年邪祟频发,南城食子案,万桂园人头灯笼会,黑水河蛟妖……
再加上这次的南山妖患,可谓屡禁不止,止而复发。
而这些与那位周司正的懒政和无能,亦有着不小的关系。
所以赵空烈才有此推测。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镇场子的不行了,上面自然就要考虑换人。
面对他的问话,陈苦笑了笑,没接茬。
送赵空烈出门时,却又道:“凡事有利有弊,你也不要只盯着好处。须知强龙难压地头蛇,司正一位,盯着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去了镇狱之后,要多留个心眼,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赵空烈听在耳中,重重点头。
……
识海书中,对陈苦的评价倒是不错,说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赵空烈见了,点头之余,也是牢牢记在了心中。
世道凶险,人心鬼蜮。
他前世做卧底时,不知见过多少貌似忠厚,实则奸诈之人。
对人心,他有着本能的防范。
现在有了书中旁白,倒是免去了这方面的麻烦……
出南署向西,行至城西闸口,便是镇狱之所在。
与普通刑狱不同,镇狱内关押的犯人皆是邪祟,又或是与之相关的人,其防范措施要远远高出普通刑狱。
赵空烈来到镇狱门前,仅是道明来意、勘验腰牌,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进门之后,也没能立刻见到那位大人,而是被安排在一处厢房休憩。
“且等着吧,大人出门办公,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这里有茶有水,还有粗饼充饥,若是大人今日不归,瞧见这桌椅了吗,自己动手拼接起来,凑合一夜吧。”
引他进门是个狱卒,说完之后,便径自离去。
赵空烈倒也没有觉得奇怪,镇狱的规矩就是如此。进门难,出门更难,事不办完不许出门,可谓有始有终。
不似其他衙门,同一件事可以反复往来,若是与人混的熟了,甚至连勘验腰牌都能省去。
他在厢房一待就是大半天,渴了喝水,饿了吃饼,直至天色将晚,也没见那位大人回转。
“我也是傻了……”
他一拍脑袋,心道:“有这时间傻等,不如去看看那位狐妖的来历。”
将意识沉入识海,他选取了阅读妖狐的记忆。
……
读完之后,天色已是黑沉。
厢房内并无灯火,只有窗外照进来的蒙蒙月色。
赵空烈站在窗前,面上神色古怪莫名。
这狐,却是个冤死的!
书卷收集到的记忆并不多,其中也未道明妖狐的来历,只说他来自筠州落叶山。
此狐化形不久,年岁也不大,换做人类的话,正是青春少年之时。
三月之前,为了医治身上隐疾,他随家中长辈来宣京府求医,面见了一位叫做‘石翁’的人。
此位石翁,记忆中并没有太多具体信息,面部也是模糊不清。
赵空烈只知道此人善医,身形消瘦,大约五十出头,家住东城一处带有花园的独院。
先略去此人不说,单说妖狐。
此狐在宣京府住了一月有余,其后家中长辈因有急事离去,留下它独自一狐。
初时他倒是谨记长辈嘱咐,足不出户,安静的宅在家中。
但他终究年少,又是个狐狸性子,安分守己了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前两日,听说南山有妖善魅惑,与狐族似是有些联系,就再也按捺不住,竟是跑去南山,想要来个寻亲访友……
所谓天机难测,谁也没料到,他这一去,最后却是落了个死无全尸。
读完妖狐记忆,赵空烈心中难免也有些唏嘘,这就是好奇害死狐啊!
狐也好,妖也罢,终究是条生命,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感叹之后,他又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白天就应该先读了这些记忆……”
妖狐的记忆中,便有他在宣京府中的住址。
赵空烈心想,既是来求医的,免不了会带些财货,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趁着他家中长辈未归,何不给他来个连锅端?
只是想法虽好,奈何镇狱的大门好进不好出,他也不知,自己还要在这里耽搁多久。
“希望还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