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唐古德二人转至墙角,背贴墙廓悄悄探头一望。
只见泥丸寨里是血流成河、横尸一路,整座村落恍如置身冥界炼狱之中。
熊熊烈火已将大多泥丸建筑给烧毁,坍塌成了碎蛋壳般的废墟。同时,它还把没有死透的鼹鼠人给活活烤成焦炭,宛如一尊尊乌木雕像。
黄泉义愤填膺,气得浑身不停发抖。
他捶墙道:“这群畜生简直猪狗不如,今日若不替天行道,我黄泉誓不为人!”
唐古德颔首,同意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赞成诛灭这群妖邪,只是……”
“只是什么?唐教士但说无妨!”
“只是我们尚不清楚,那流魄与虎面明王是否在这百余号妖众之中。”
唐古德翻阅起神王福音上的资料,实话道:“若是我俩对付流魄一人,是有必胜的把握,可若再加上虎面明王和这群杂鱼……那就难说了。”
黄泉领教过巨灵拳那山洪海啸般的威力,知道这玄阶灵王的可怕之处。他不禁也愁眉不展,低头沉思对策。
“流魄……应该没来此处。”
“黄弟兄,你从哪里看出的?”
“若是流魄与他的同门相遇,必定会透露出我等身在何处。那么,这些魔教妖众也不至于像没头苍蝇一般,在此排查。”
“嗯,阁下慧眼明鉴……”唐古德脑筋也快,立马推测道,“而且,我认为这流魄会刻意避开虎面明王与其座下弟子。”
黄泉眼睛一亮,颔首道:“没错!想这流魄此番前来盗取三魂佛玺,事先恐怕也没征得虎面明王同意。他极可能是……借着本次骚乱混入都灵地宫的。”
唐古德逆推道:“我更猜测,只怕虎面明王连三魂佛玺藏在这巨人地宫之中都不知道!你想,三魂佛玺乃是东玄至宝,哪个修灵者不想据为己有?再说他近水楼台,怎能不先撒网捞月?”
他越捋越顺,接着道,“更何况这三魂佛玺内藏有对付万相王的杀手锏,若是他得而习之……指不定便能掌控魔宗,成为新一任的大魔头。他,岂会不动心?”
黄泉频频应声点头,肯定了唐古德的猜测。
可就在两人思路捋清之时,也正是鼹鼠冬冬命在旦夕之际。
“快说,那黄皮小子和臭尼姑,究竟在哪?!”
只见寨中远坡之上,一名虎宗壮汉正揪着冬冬那毛茸茸的脖颈,暴喝威胁他。
冬冬听不懂太周语和西漠话,兀自谩骂着唧歪难懂的鼹鼠土话。看他那血红的双眸与拼死挣扎的模样,说的话不外乎“畜生,你们这群畜生!俺要你们偿命!”之类。
呸!
一口浓痰飞掠而出,正巧钻进了面具的眼孔之中。
那虎宗壮汉霎时气得暴跳如雷,拎起鼹鼠冬冬高举过头顶。随之,双手激起灵芒,想要将后者拦腰撕开。
唰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一道墨灵气刃自背后飞袭而来,刹那间划过这虎宗壮汉的腰腹!
虎宗壮汉怵得良久,见自己腰腹没伤一根毫毛,方才嗤嗤地笑出了声,朗声道:“哈哈,哪来的小贼,胆敢暗箭伤人?你的墨刃虽然凌厉,不过很可惜,本门大明王真经的淬体神功足以抵挡任何……”
他话说到此处,忽就发不出声了因为他的嗓子眼涌起了一大股苦涩的黑血。
黑血从那半张面罩下的大嘴中喷出,就像是面瘫、合不拢嘴的病患,被强行灌了一大碗黑糖水,只能任其肆意漏落。再一眨眼,他的上半身就如同表演魔术杂技般向下滑落,露出被墨汁染黑的内腑脏器。
鼹鼠冬冬摔在地上,一连咳嗽了十来声。随即眼眶发热,一口就咬住那虎宗壮汉的脖颈,奋力地晃头撕扯,可见他极度憎恨这些杀人如麻的魔教妖邪。
“冬冬,赶紧逃!”
银月拽着魔宗囚徒,奋力从石墩之后跑来,喊道:“别磨蹭咧!”
鼹鼠冬冬的双眸已被泪水沁透,全然看不清周遭情势、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想着替自己的家人和宗族报仇,一心要把这群魔教妖人全部咬死。
银月唉地叹得口气,一把拽起了鼹鼠冬冬就想运气轻身。可不料,他方才又强行催动了极横的墨灵诀法术,使得全身多处灵脉一损再损,眼下只要稍稍提起灵气,就如同刀戳火灼、剧痛难当。
“唉,小狐狸就喜欢装神弄鬼,爷爷可不稀罕你哦!”
最可怕的人,在最紧要的关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人,正是无相灭宗血漠分坛的坛主,也是无相灭宗的十二明王之一:虎面明王,金虎老儿!
那魔宗囚徒一看虎面明王驾到,立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记响头道:“金虎爷爷,求您老人家赶紧救救弟子,把他们……把他们全都宰了!”
金虎明王哼笑一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很多我宗的机密?”
魔宗囚徒连连颔首,道:“不错!一年前,弟子奉命护送流魄师弟回总坛,没想到途径血漠时遭到三大宗的奸人埋伏,被生擒活捉……爷爷!”他又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新伤旧疤,高喊道,“弟子受尽一年的痛苦折磨,但仍旧对重要的机密守口如瓶、只字不答,由此可见……弟子对神宗的一片赤诚忠心啊!”
金虎明王长叹一声,动容道:“乖孙儿,赶紧过来给爷爷瞧瞧伤口。”
魔宗囚徒心头大喜,欸地答应下来。旋即挪着膝盖,跪到金虎明王的跟前。
金虎明王摸着那些蜈蚣般的伤疤,问道:“伤得不轻,伤得不轻啊……”叹得两句,他忽就眼色一辣,捏住一处新鲜的伤口,问:“疼不疼?”
魔宗囚徒若不是有面具遮脸,那定然能瞧见他疼得满头大汗。可他不敢说疼,只摇摇头道:“不……不疼,这是爷爷的恩典锤炼……怎么会疼?”
金虎明王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孙子,嘴巴挺甜!”
“弟子……弟子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你没骗爷爷吗?”
“弟子胆子再肥……也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造次啊!”
“很好,那爷爷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回答。”
魔宗囚徒喘着粗气,道:“弟……弟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金虎明王朝他蹲了下来,附耳问:“老实告诉爷爷,你师父万相王屡次三番派流魄来我血漠分坛,究竟意欲何为?别告诉我,你们只是护送他回家探亲来的。”
魔宗囚徒突就一愣,又干笑了两声,东瞧西望有些难做。
“怎么?你不相信爷爷,还要爷爷救你?”
“我……弟子不敢!弟子这就告诉爷爷您!”
魔宗囚徒附耳道:“送流魄师弟前来血漠分坛,就是为了取一件宝物。”
金虎明王一疑,笑问:“是什么宝物,非要他亲自前来取?让爷爷差人送去总坛,不是更省力吗?”
“这东西关乎师尊的宗主宝座,是绝不能让您老人家知道的。”
“哦?难道这东西……能破白无相的禅功?”
“正是!”
“那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魔宗囚徒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好像是叫做三魂佛玺!”
金虎明王双眸发绿,又即转红,随后笑若酣雷道:“好,好得很啊!真是明尊佑我,明尊佑我啊!”
魔宗囚徒见金虎明王大喜,忙恭维道:“是啊,只要爷爷您找到这一尊三魂佛玺,并修炼一年半载,那定能踏入灵皇境、勇夺万相王之位呐!”
金虎明王笑嘻嘻地抚摸着这名魔宗囚徒的脑袋,道:“乖孙,你知道爷爷这辈子最痛恨哪种人吗?”
“弟子……弟子不知,还望爷爷明示?”
“爷爷这辈子啊,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金虎明王手掌捏拳,砰得一记就筑在这名魔宗囚徒的天灵盖上。
此击势大力沉,犹如巨神之锤般顷刻砸开了后者的脑瓜,使其脑浆迸裂而死。
银月只觉唇齿干麻,背脊发凉。他万万没有料到金虎明王会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那鼹鼠冬冬更是被这溅满一脸的脑浆和鲜血,惊得魂飞魄散,像块铁砣般瘫倒在地。
“哼,一个叛师孽畜,还妄想爷爷救你?”
金虎明王从怀中抽出一块绢布,抹去拳头和脸上的血浆污渍。
旋即,他又齁了一口老痰,呸在魔宗囚徒兀自痉挛的尸首上,心里啐骂:若是让你这孽畜活着回去,你还能不出卖爷爷我、去讨好你师父万相王?到时候,恐怕我非但没法出奇制胜,反倒叫白无相那老狐狸先对爷爷我下毒手了……
他哼哼一笑,转身面向银月和鼹鼠冬冬,一步一顿道:“秘密知道得太多了,人就容易疲倦。若不好好地长眠一觉,那是补不回来的。”
银月方才已逼完最后一丝灵气,已经再无抵抗之力。
就在金虎明王抡起铁锤般的双拳,轰向银月和冬冬的正门时……
一条全身弥散着浓重黑雾的人影,踏着如幽灵般邪魅的身法挡在二人之前。
他单手抄起斗篷、左右一掀,轻而易举地将金虎明王的两记重拳化解,拳势转向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