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安既然主动提及这事,俞氏也顺着她的话把心里盘算的事同她说道。
俞家她是指望不上了。
她曾想过从俞家的那些姊妹里挑一个做继室进门,但是她和母亲挑来看去,唯一年纪合适的三妹妹性子却还像孩子般单纯,其余几位妹妹,她看得出,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她的祺儿还小,身边离不了人,断不能把孩子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正当她为人选苦难的时候,沈乐安的名字突然跃入脑中。
沈家在朝中势弱,沈乐安又将及笄,京中的那些世家,眼光都高得很,断然不会挑选这样一个无背景,又给自己带不来好处的姑娘做媳妇。
世家攀不上,稍次些的沈竦溱肯定也看不上眼。
沉虞三年前就已经是皇帝亲封的南骑将军,握一半禁军巡防,而三年过去,他依然还是南骑将军,半点进封的迹象都没有,她明白,他这是在这个位置上到头了。
既然已经这样,那也是断了他攀龙附凤的心,娶不上世家嫡女,对她的孩子也好。
而放眼那一般人家里,沈乐安无疑是最出挑的那个。
她品貌好、才情好,但最主要的,是她的性子好,这样的姑娘,若是生在别家,这般年纪,求亲者当是要踏破门槛,只可惜,她有沈家在身后拖累着。
沉虞的家世,虽说和世家不可比,但对于沈家来说,那也算是高攀,沈乐安若是能嫁进来,待她死后,她也能安心过奈何,饮下那碗孟婆汤。
想到沈乐安嫁进南骑将军府对她孩子的种种好处,眼中不免多了些许期待。
沈乐安在听到她说这个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已经收敛下去,虽然她猜出这宴的目的不简单,但她是真没想到,这把算盘竟然打到她的头上。
把孩子托付给她?
想到这儿,沈乐安不由得冷笑道:“俞姐姐好心思,许久之前就已经在想这事了吧,我看外面俞三姑娘也来了,为何这事不同她说呢?毕竟你们,是血浓于水的姐妹。”
俞氏听出了沈乐安话语里的嘲讽,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阿姝,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怎照顾得好另一个?她不适合。”说完,就像怕她拒绝,一把拉住她准备收回的手,恳求道,“所以乐安,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了。”
她的手,冷得很,像冰似的,那双眼,带着期待,那是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后的温柔。
可惜,她找错人了。
她是沈乐安,但她也是高霁陵,她和沉虞之间,只有相恨,没有相敬。
“俞姐姐想多了,姐姐还年轻何必想的如此悲观,好好养着,总会好的。”沈乐安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委婉道,那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俞氏看了眼空落的手,然后看着她,眼中有伤心,像是没想到沈乐安会拒绝她,过了一会儿,失落道:“乐安,姐姐就这一个心愿,你就不能帮帮姐姐吗?”
“不能。”沈乐安断然拒绝道,那一句,干脆的不带丝毫迟疑,她随即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冷声道,“俞姐姐也知三年前我便提醒过你南骑将军非你良人,你执意要嫁,而方才你也说不管是好果子还是苦果子都得自己受着,既然姐姐自己心知肚明,何苦坑了别人来跳这火坑?为了你的孩子,你可以置别人的一切于不顾么。”
边上还有伺候的女婢在,沈乐安的这一声质问,可以说让俞氏面子里子都挂不住,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看着沈乐安也没了方才的温和,扬高了声道:“沈乐安!我好心好意为你谋出路,别不识好歹,你以为靠着沈家能给你谋得什么好姻缘?到时候还不是耽误了自己。”
“所以,嫁进南骑将军府,对我而言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俞灵锦,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虚不虚?你想着你的孩子,就要别人为你的孩子付出一切?凭什么。”沈乐安觉得她这是疯了,疯得还很彻底。
边上的女婢也觉得俞氏这请求太过分了,便想着开口劝一劝,可她刚开口说出:“夫人。”这两个字,就被俞氏一个恶狠的目光看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呆愣的站在原地。
“我若是有以后,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乐安,你看着孩子还小的份上,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俞氏想着自己是有求于人,又变回先前那个温柔模样。
但见过方才那一面后,再是温柔恳求,也没有什么用了。
见自己放低了身段去求沈乐安也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俞氏也不打算再忍,拔高了声音道:“沈乐安,我都这般求你了,你为什么不答应?”
“俞姐姐,原来你心里竟然在想着这样的事!”突然,一道带着惊愕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俞氏一听见这个声音,脸上立马变得惶恐起来,她看着那个站在沈乐安身后的人,喑哑的嗓子不安道:“妤舒,不是的,我没有,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
康齐郡主走到沈乐安的身边,眼里是她从没有看见过的漠然,俞氏心一下凉了半截,当年,她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同她拉近了关系,让她满心依赖的喊出那声“俞姐姐”,但现在,看到那个眼神,俞氏知道,自己这些年所付出的,都白费了。
“你同我说,你说你后悔当年没听乐安的话,后悔嫁给南骑将军,你说你想和她说声对不起,我信了,所以我带她过来,没想到,俞姐姐,你还是那年我认识的那个俞姐姐么,还是说,当年我们认识,也是你的一场算计?”康齐郡主是真的失望了,她满心信赖的人,结果却有另一幅面孔,还打着可耻的算盘,准备朝着另一个人下手。
听到康齐郡主的话,俞氏是真的慌了,这三年来所受过的罪,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她还希冀康齐郡主能看在她俩相识的份上,多多照拂她的孩子,可现在……
“我没有,妤舒,你信姐姐的话,我没有。”俞氏辩解道,可是这个辩解,在现在看来,显得那么苍白。
“这宴,看来是吃不下去了,既然这样,俞姐姐,我和乐安走了。”康齐郡主在听见俞氏对沈乐安说的那段话后,憋了一肚子的火,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俞氏说的话,那个请求意味着什么,她看不下去也忍不了。
最后看了俞氏一眼,拉着沈乐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