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是华夏古往今来极少有的奇女子,才华横溢,精通音律,偏又命运坎坷…
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引得她为爱私奔,当垆卖酒,后又被始乱终弃。
这才有了流传到后世的《怨郎诗》、《望江亭》、《诀别书》、《白头吟》…
当炉卓女艳如花,
不记琴心未有涯。
负却今宵花底约,
卿须怜我尚无家!
程凡也是出身坎坷,自问算是一个薄情人,对男女之事不太看重,但依然曾被这字字泣血,斩钉截铁的诗文所打动。
能打动他的事情向来不多~!
前世卓文君写出过令自家感动的文字,又在这神话世界与她的亲人意外相逢,当然算得上是难得的因果机缘…
念及此处,程凡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小条螭龙肉干,伸指弹入那仍在发疯的公子哥口中。
肉干方一入口,奇香充盈口鼻…
卓公子立刻欣喜若狂的止住了哭嚎,双手捂住嘴巴唯恐掉落一丝,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几乎鲜得他连舌头都一起吞入喉中!
半晌后,他方才仰天长啸道,“哈哈,果真是天赐美味!妙极,妙极,这股奇鲜得天独厚,我卓季玉是不枉此生了!”
“能被卓公子称为美味,这玩意肯定不一般!”
“道长,我们也要!”
“道长不可厚此薄彼,快快取出肉干,让我们也品一品滋味!”
众酒客看得馋涎欲滴,食指大动,尽皆收起对程凡的鄙视,纷纷推搡着涌到他面前,伸手想求得一点肉干。
“实在是聒噪!”
程凡眉头一皱,提着两坛子酒投袂而起,像只大鸟一样扑腾着越过众人,由窗棂处强行撞出。
“道长别走啊,我们会给钱的!”掌柜、伙计、一众酒客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只见长街空寂,唯有尘灰在阳光下随风起舞,哪里还有道人的影子。
———
临邛多富人。
卓家以冶铁开矿为业,更是富甲蜀郡,仅是家中僮仆就有两千多人…
团鱼是侍候四公子的丫环,这几天被累得不行。
她不知道公子是中了什么邪,去了一趟梓潼回来,任何精美的食物都吃不下去。
几个厨子愁得团团打转。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分别呈上了拿手的挂炉山鸡、生烤狍肉、莲子荷叶卷、太极发财燕、雪月羊肉、炸春卷、如意卷、金糕卷…
可统统被扔了出来。
还说什么这些都是难吃的猪食、狗食、牛马食~
嗯,反正不是人吃的。
团鱼无奈,只好到后院去找罗管家。
这罗管家正在为大夫人难产的事情发愁,忙着指挥僮仆去请多请几个稳婆,根本没空闲理会小丫头。
团鱼嘟着嘴巴等了半柱香功夫,才逮到个插话的机会。
“罗大叔,四公子嫌家里饭菜难吃,都绝食三天了!”
“小公子说家里饭菜难吃?”
罗管家忍住想要骂娘的冲动。
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卓家可以说是样样不缺,连厨子都是从郡王府退下来的。
奶奶的,哪门子来的难吃,就算是想做得难吃都不行!
团鱼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四公子还说家里饭菜都是给猪狗吃的,他受不了这种虐待!”
“这,这小公子是要陷老奴于不义啊!”
罗管家顿时被气得逆血上冲,咆哮着要去矿场找家主告状,但一想到大夫人都难产两天了,这后院又万万离不得人。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一名膀大腰圆的护院小跑进来,拱手道,“禀告管家,前门外有个游方道人想求见家主。”
罗管家一脸暴躁,挥手道,“又是来打秋风的乞丐,赏两枚铜钱让他滚吧!”
护院嘿嘿一笑,翻手摊出十几枚铜钱,“这是那道人赏小人的,说是专治妇人难产与郁结不食,治不好不收钱…”
“那还不快请,快请!”
罗管家大喜过望,扑通通撞翻两个板凳,连滚带爬地朝着大门外跑去。
他是病急乱投医,反正卓家不怕被人骗钱。
护院与丫环团鱼急忙跟上。
卓家院落极为宽大,平日从后院走到前门需要约莫两柱香。
罗管家才跑到五分之一,就累得气喘如牛,只得在花园处暂歇。
这时走廊外响起喧哗之声,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满脸脏污的游方道人,施施然地走进花园之中。
这脏道人身后还追着几十个拿枪带棒的护院。
罗管家看得目瞪口呆。
“快快停下!”罗管家身后那护院登时惊得面无人色,大吼道,“你这疯道人,怎敢不顾规矩,私自闯进后院!”
请进来是上宾,自家闯进来就是恶客了!
这道人下场多半不妙,一定要撇清楚关系,免得被主人误会。
卓王孙治家极严,连平日不依规办事的僮仆,大半都被打伤打残,还有一小部份是直接打死。
脏道人轻笑一声,“人命关天,迟则不及!”
他脚步极快,犹如行云流水,才一两个眨眼,就消失在众僮仆视线之中。
三息不到,后院处便响起一连串女人的尖叫声。
“这野道士,居然直接闯进大夫人产阁了!”罗管家骇得心都从腔子里跳出来了。
他急忙召上几个护院,要去将这不知死活的疯道人拉出来先暴打一顿。
否则老爷回来可不得了。。。
罗管家带着人紧赶慢赶,刚跑到产阁门口,便听到里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哭声…
“哇~哇!”
众人又从大怒转为大喜,那正是婴儿呱呱坠地的声音。
“这…这,夫人终于生下来了!”罗管家只觉惊喜交加,顿时涕泪横流。
———
卓王孙接到爱妻产下一女的喜讯,连夜从百里外的矿场策马赶了回来。
他带着两个护卫,大踏步走进后院时,看到了极为古怪不谐的一幕。
向来锦衣玉食的四弟,正蹲坐在院落小亭中,抱着一大碗茶汤泡饭,就着一条脏兮兮的灰黑肉干吃得津津有味。
这四弟看到自己非但不起身招呼,居然用手挡住肉干,一脸警惕之色。
卓王孙刚刚得女,心情甚是愉悦,懒得与这荒唐兄弟计较,连走带跳,几下跃进厅堂。
厅中更是出人意料。
自家妻子生产过后,不在暗室中坐月子静养,反而换上了一头珠翠,抱着小小婴儿在厅堂中与一个邋遢至极的道人相谈甚欢。
连忠心耿耿的罗管家都老老实实缩在屋角侍候,好像那脏道士才是卓家主人。
更可气的是脏道人见到自家这个真主人,居然只是大大咧咧地点了个头。
卓王孙一腔喜悦顿时化为乌有,不待知晓详细,便咬牙大吼道,“气煞我也,十二,十三,给我杀了这混蛋野道人!”
他身边护卫都是耗费重金,从小培养到大的死士。
人人皆可以一敌千,就算放到战场之上,也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见到夫君,卓夫人本是欣喜的抱着女儿站起身来…
却不料听到呛啷啷兵刃作响,两个冷面大汉满身杀气,持刀扑了进来。
这二人要杀的道士正是程凡!
卓夫人大惊之下,尖声阻止道,“十二,十三,你们万万不可对程道长无礼!”
可此时叫停又哪里来得及,两道雪亮刀光已经恶狠狠朝着程凡当头劈下。
卓夫人急忙转头,不忍看到救命恩人身首异处的场景。
罗管家浑身颤震,低头不语。
卓王孙眼底却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他已经半月未曾惩罚手下奴仆了,这些个混蛋居然敢趁自己不在家,如此懈怠。。。
只有程凡恍若未闻,仍然是稳若泰山地坐在太师椅上,端着盅燕窝莲子汤吹开热气,细细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