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名诠难自性(1 / 1)蓬莱三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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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备古坟丘下伏尸一片、血流成渠。箭矢弹丸的呼啸声中,足轻的喊杀、垂死之人的哀嚎声在此刻融汇一处,此起彼伏。

放眼四顾,断肢残臂、血肉横飞,着实让人惨不忍睹。

宇喜多直家合战多年,也甚少遭遇过如此惨烈的阵仗。以往豪族争斗,只要一方得势,另一方要么跪地乞降,要么四散奔逃。那里向现在,双目迸血,完全是在舍命相搏,恍然如同黄泉奈落。

正所谓骑讨先射马,破阵先斩将。身为总大将的中村则治虽然未曾身死,但现在不出面指挥军势,对于底下的足轻们来说,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趁胜追击,才能扩大斩获。这个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旁人多言,户川通安也是懂得的,即便宇喜多直家咳嗽不止,难以说话,他还是通过自家兄长的手势,领会了其中的含义,当机立断,差遣刚刚聚拢过来的足轻,赶紧跟上前去,衔尾追杀。

中村军溃逃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杂兵,精锐的常备队仍旧聚集在了一处,不断发动反击,这几百名常备队不被击溃,那些杂兵就是全部杀死,也是无关胜负大局。

乱兵交汇中,第一眼就发现了停留在战场正中央,没有退走的宇喜多直家。

他心中大喜,有元则佐现在跟在身边的菅家党还有上百人之众;而宇喜多直家附近只有二十几人,正是守备空虚的时候。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两百来步,於是奋声挥旗,亲自带兵想要擒杀宇喜多直家,来反败为胜。

“平助,你折往侧翼,稍后与我将来人拿下!”宇喜多直家看见对面敌军向自己这边杀来,抄过身边儿玉党手中的铁炮,点火一放,只听一声闷响,对面人群里面仰面倒下一个,左右见状备受鼓舞,一时间士气激昂。

宇喜多直家大喝一声,自己卷带大半部众,突前数十步,忽而奔右,作出由侧面绕过敌众,躲避退后的模样。

有元佐则这支百人队伍,以为他想要逃,跟着改变方向,穷堵猛截。带着这支追兵,宇喜多直家冲出三十几步外,侧目回觑;没人注意的户川通安勇不可当,连连斩落数名敌兵,单人独骑,已然逼近有元佐则这名菅家党武士総领,二三十步外。

宇喜多直家心中放松,擎枪奋喝:“杀回去!随我讨取来敌的首级!”

这十几人中基本都是儿玉党的旧部,听到自家総领发话,根本不见犹豫畏惧,跟着宇喜多直家向后一转,再度折回,迎着菅家党的部众扑杀过去。

见到大局已定,有元佐则不再亲身犯险,他高坐马上,挥鞭示意部众一齐拥上的同时,亦不免赞叹:“儿玉党如此悍勇,若非亲眼所见,谁人能够相信。”

话音刚落,一条套马索自天而落,卷住他的脖颈;没回过神,索套拉紧,有元佐则不由自住的腾空而起。

从身旁守备的那几名武士的兜上、甲上一溜烟淌过,掉在地上,原本快要冲至宇喜多直家等人面前的菅家党,见得家督受擒,哪里还有心思再去追击,急忙掉头想要反身回援。

宇喜多直家怎么会放任对方离去,带领最前方手持长枪的诸人,一并持枪横推过去,当场挑翻七八名躲闪不及的敌兵,随后弃枪拔刀,冲进对方的阵中见人便砍。

户川通安抓紧时机,趁着菅家党还没来得及回援之时,拽着有元佐则一个劲的往远处驰驱,沿途撞见的几名友方足轻,落在马后,且战且退,不让反应过来那几名菅家党旗本靠近。

宇喜多直家挥刀砍翻一名菅家党的武士,领着众人人共声大叫:“敌军前队大将已被讨取!”喊完后,也是向后方的古坟处缓缓撤去。

前去接应的马场职家、长船贞亲,迎住冈家利后三人合力又往回冲杀。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全部都加在了一起,也只剩下三十来人,因而不敢直插中路,而是自最薄弱的左翼方向,发起动突破。

宇喜多直家和户川通安在回撤的半路上,碰着闻声退走的角南隼人、明石飞驒守,两队部众一前一后,护住宇喜多直家在中央,挟持住有元佐则为人质,不断交替掩护着,组成一个变形的一字长蛇阵。

在后方追击不舍,想要救回総领的菅家党,若是击头则尾应,击尾则头应,击中央则头尾皆应,顺顺利利退出合战厮杀。

观战许久的牧良长,大旗卷动,早就准备多时的三浦军,快步迎上,趁势杀入敌人阵中。

杀回古坟土堆前的冈家利众人,按照宇喜多直家的吩咐,没有再返身追杀。而是奔回本阵,抓紧时间重新列阵,一做休息,二防敌阵中有人领兵拼死反击,从侧翼来攻击本阵。

原本在附近驻守,接到中村则治求援的山中幸高,亦是领着势手队内的三百部众匆忙来援,刚到得街道路口,便看见被十几人簇拥着仓惶逃窜的中村则治。

山中家在尼子经久占领美作国时,曾在担任过郡代,因此认得这位野望不小的豪族,连忙制止身边的弓手,这才免得将对方直接乱箭射死。

稍稍问清楚缘由,山中幸高急忙前去救援,却正看见数以百计的崩溃足轻,惊慌失措的向自己这边逃来,心中不免得在心中鄙夷身边中村则治的无能,上千人的军势,竟然让一伙儿二三百人的溃兵给打得崩退。

在前方街道处混战厮杀,中村军四处奔溃的形式下;他也不敢冒然下令进攻,於是缓缓在街道处列阵,这三百增援的尼子军组成了一个外圆内方,寓攻在守的阵型。

中村则治得了援军相救,急忙让身边的武士,上前弹压。务必将这些才刚溃败的逃兵拦截下来,免得他们将山中队的阵势给冲散了。

山中幸高真是好耐性,硬是干看逃脱不得的溃兵,被乱刀斩杀在地也不做丝毫救援的动作。

牧良长见得尼子家的援兵已到,不敢再多做停留,挥刀发令,主动向后退兵。

中村则治凑了过来,马鞭前指:“贤侄你且来看,岂有占尽上风,反而后撤的道理?此中定然有诈,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就贸然出击。”

势队中一名听完此番言辞的足轻大将,忍不住说道:“三河守,对面区区二三百人的模样,能有什么诈?以我看来,是对面的敌兵见到我尼子家的军势,心生胆怯,怕咱们掩杀而上,所以才急忙退兵。”

“言之有理。”听了这话,山中幸高思略片刻,觉得这名出云武士说得有道理;他极目眺望,远处的敌方阵势,模糊不清。中间本阵,两侧游势的人数都不算多,况且这条街道路途狭窄,似乎的确是不见得有什么埋伏,不免有些意动。

一旁的中村则治见状,不喜有人为自己报仇血恨,反而惊忧不已,自己方才率领上千军势都被击破,若是山中幸高只用三百人,甚至更少就把对面的敌军给悉数歼灭,岂不是显得自己过于无能。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别说尼子家要轻视自己,就连郡中这些国人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况且之间的大败,实在给中村则治留下太多阴影,他捋了几下胡须,急忙开口劝诫道:“贤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且往那处来看!”

山中幸高正在攻和不攻之间,委决不下的时候,被中村则治这么开口呼唤道,目光不由得顺着对方的手指向前方看去。

街道正中央,缓过气力来得宇喜多直家不顾伤势,再度披挂上马,驰骋而出。

只见他阵前耀武扬威,手提弓箭,对着最后才逃溃的菅家党旗本,连射连中,一气射毙数人。

冈家利不善骑射,干脆就挽持长柄薙刀,奔腾追杀在溃兵之间,用刀尖挑起有元佐则那颗被斩落的首级,厉声大喝:“东备州冈家利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如大吕,好不容易勉强集结起来的中村军闻之,又想起对方溃军斩旗的勇武,尽皆股栗。

若非是山中幸高带来的尼子军列阵於后,阻拦住了退路,说不得当即便要再次尽皆溃逃。

户川通安、长船贞亲等人趁势大声呼喝,为之呐喊助威,山风吹拂石人身上的旗帜物,远远看去,似是伏兵暗藏,旌旗如林,虽无人声鼎沸,也是热闹异常。

“二三百人岂敢如此气壮?叔父我所领的这些军势,又岂会落得如此惨败?”中村则治所言不无道理,便是先前谏言出阵的那名足轻大将,看见冈家利出言骑讨,也不敢请命迎战。

山中幸高怔了怔,他虽然自诩勇武,也确实勇武,但却没有独自领兵出阵的经历。

让他作为旗本先手役,甚至出阵和对面那名出言邀斗的武士进行骑讨,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乃是阵将,不能够亲身赴险,心中难免感觉遗憾的紧。

在马上起身观望,见冈家利、宇喜多直家十分眼熟,暗忖道:“莫非,是那日鬼山城中突围的儿玉党,看样子收拢了那处的败兵,合而势大起来?”

他同宇喜多直家等人并不认识,直到夺下鬼山城后才从突围不成,才从抓获的俘虏口中得知。

原来担任死兵队的突阵之兵,正是扰乱吉备四国多年不得安宁的八幡儿玉党,不由暗道自家武运不济,没能当场擒杀这伙儿敢劫夺尼子家‘段钱贡米’的恶党。

山中幸高有心派人前去试探,可见众人都不再开口来主动求战,不由暗自叹气,士气可鼓不可泄,这会儿确实不是出阵的最佳时机。

可对方既然出言骑讨,便不能放任对方如此猖獗狂妄,虽说自镰仓以降,合战两军派遣武士出阵骑讨的事例,已然越来越少,但现在正逢战国前中期,各家大名被应仁之乱摧毁的军制,还没有完全恢复。

反倒是又出现了,平安朝时才有的骑讨追射的斗将之风。

山中幸高就是此道高手,在尼子家与大内家争夺石见国的支配权时,就曾与敌骑讨,斩杀石见国有名的武将品川狼之介大膳,获得了‘云州麒麟儿’的美誉,并且由此让自家的武名响彻苇原西国。

当下想要上前要与冈家利比斗厮杀,身边随行的武士忙来制止,中村则治拉住马头,跟着劝说道:“三河守万万不可,身为主将冒然出阵与敌军骑讨,乃是不祥之兆。此地又名落羽坂,落羽与落马音讯相同,名诠自性,甚是可忌可讳。”

见到山中幸高要亲自与敌骑讨,中村则治也顾不上倚老卖老,若是这位山中氏家督一招不敌,被对面给讨取了首级,尼子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宇喜多直家早就遁逃回了备前国,尼子家的怒恨还不是要自己来生受?

於是加紧劝说道:“不仅是地名不详,室町幕府的武威久已不振,天下饱受兵乱,尼子修理大夫早有上洛,匡扶天下之心,贤侄正该留存有用之身,来已图大事,岂能与一无名小卒浪战死斗?待到天亮之后,探清虚实之后,再做打算也不为迟。”

不得不说,中村则治虽然怯懦,但口才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话对旁人管用,山中幸高年轻气盛,又自持勇武,根本听不进去劝诫。

他本就瞧不起中村则治身为阵将,却弃众独走的懦夫行径,这会儿又听见对方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不如对面宇喜多直家和那名自称冈家利的武士,顿时心生不满。

山中幸高道:“中村大人老成持重,不过我来前已向纪伊刑部立下军令,如果不能尽灭贼寇,便是回去也要切腹谢罪,况且出阵合战岂能忌讳地名与落马同音,就畏惧不战?落羽亦有落鸟之意,难道不是在预兆此回骑讨大胜而归么?便就真的是落马之意,对面难道不也是身在患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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