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一别两宽(1 / 1)京口北固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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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四野荒茫,暮色低垂,风吹林动,晚风拂动发丝,竟有丝丝寒意。沿着城外一条河水往前走,便能看到不远处水边的马车。

“绮妹。”

周煜远远地站在水边,朝着她挥手。

吕玲绮见了周煜,便慢下脚步来,慢慢朝着他走过去。周煜神色隐在夜色当中,难以辨别。他靠立在马车边上,似乎是在望着河水出神。

走近了些,方能看到周煜穿着一袭青袍。不知是否是夜色降临的缘故,吕玲绮总觉得才过了数月,但周煜却已不似她印象中的朗朗少年了。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分辨,或许是隐在夜色中,尤其显得颇为阴郁。周煜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吕玲绮跑的有些累了,便靠坐在马车上。周煜笑道:“我本以为今晚会有月亮。但似乎要下雨了,月亮迟迟没有出来。”

还是周煜熟悉的语气。他总是爱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开头。

吕玲绮朝天上望了望,果然乌云遍布,只有几个星子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四野苍穹之上,显得颇孤寂。

她发觉周煜望着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苍凉,悲悯,疲惫。

“出什么事了?”吕玲绮思忖片刻,轻轻开口。

两人似乎各怀心事。

周煜沉默了半晌方才涩涩道:“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吕玲绮闻言便愕然地看着周煜。纵使做好了一切准备和假设,她也没有想到周煜会说出这样的话。

周煜低垂眼帘,苦笑道:“我以为我可以与你一道抛弃这一切。可是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可以抛弃我的一切,但我无法让你丢掉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吕玲绮愈发听不懂,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煜没有站起来,他依旧靠坐在马车上,一字一字道:“绮妹。从很早以前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命。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命。”

“你娘跟你说什么了?”吕玲绮诘问。

周煜撇过头不去看她,“不是我娘。我从别的地方知道的……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已万事俱备,却一切都落空了。”

吕玲绮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无名的委屈之情。她鼻尖一酸,忍着哽咽道:“所以你的决定呢?周煜,你要走了?你决定放弃我了?”

“绮妹,我……”他本是能言善辩之人,此刻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周煜试图走近她,让她稍稍平静些。

吕玲绮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好像心中顿时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四周空空荡荡的,被夜风一吹,心口空寂得发痛。

她费劲地摇摇头,绝望地闭上眼睛:“我本就没有决定要跟你走。我只是来劝你莫要做傻事。”

周煜显然也未曾想到,他紧抿着嘴唇,低下头用力攥紧了拳,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笑的是,我们都是来赴约劝对方放弃的。”吕玲绮骤然嗤笑了一声,随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原来是我错了。聪明的都是你们,上当的只有我一个罢了。”

夜风并不冷,她却感觉像是多么冰冷入骨似的。这一日已经历了太多,她已承受不住。吕玲绮往前走了两步,只觉脚下软踏踏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虚晃得不知身在何处。

吕玲绮背对着他,低声道:“周煜,周二郎。你就当这段荒唐事都过去了罢。我只说一句,此后一别,山高路远,但求咱们各走各的路……”

她红着眼眶回头看了已经离她很远的周煜,哽着声音说:“你往后,可莫再回头了。”

她狠了狠心,迈开步子大步跑开。

四周皆是荒野,吕玲绮漫无目的地跑着,待到她精疲力尽停下之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可是她忽然又不知道该怪谁,心中又痛又难受。吕玲绮以手捶地,恨的不能自已。

她静静地望着那河水,忽然觉得河中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在诱惑着她。吕玲绮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忽然得到的一切忽然之间又灰飞烟灭,万念俱灰。

吕玲绮侧头望了一眼那黝黑的河水,手不自觉伸过去,却骤然被人扳住肩膀用力地拉开。

她猛地回头狠狠地望过去,傅长明离她远了一些:“你要寻死?”

“我……”吕玲绮抹了抹眼泪,却说不出话来。

傅长明嗤笑:“为了这么个人,就要寻死?你既然要死我也拦不住你。溺死的滋味不大好受,我可以把我的剑借给你。”

他当真把剑丢给了吕玲绮,以手虚指了一下吕玲绮的脖子和胸口:“抹脖子血流的比较多,看准胸口刺进去比较快一些。”

那剑颇有分量,沉甸甸地放在吕玲绮手中。剑鞘朴实无华,略抽出些可以看到寒锋反射着的冷光。

吕玲绮复又把剑递给他,“我并未寻死。”

“死是很简单的事,也是一件很难的事。”傅长明道:“敢直视死亡的人,往往能获得新生。”

吕玲绮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傅长明道:“这世界上并不是离了谁不能活,你死了太后还会找其他人,周小侯爷离了你也未必终身不娶。正因如此,你的死才更没有意义。”

“傅大人。”吕玲绮道:“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

傅长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闻言不觉扯了扯嘴角:“我自有道理。”

吕玲绮斟酌着,低声问道:“你也想算计我?”

傅长明将马牵过来,闻言笑道:“吕姑娘。那要看你有没有值得被我算计的价值了。”

吕玲绮不再出声,傅长明道:“上马。我带你回去。”

她犹豫了一会,咬着嘴唇道:“我不会骑马。”

傅长明牵住了马,耐着性子指挥她:“踩住马镫,接力上去。这马听话得很,你无需担忧。”

吕玲绮脚刚刚落在马镫上,人还未借力而起,马便不安的欲往前走动两步。吕玲绮情急之下,紧紧地抓住了傅长明的肩膀。

傅长明呵斥了它一声,一面扶着吕玲绮上马,“坐稳了没?”

吕玲绮心里害怕,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傅长明牵着马走在前面,走了片刻见她依旧僵着身子,不觉好笑道:“有这么害怕?”

“没有。”半晌,吕玲绮方才出声,声音却依旧是颤抖的。

傅长明讥笑道:“你刚刚急着寻思的决绝哪里去了?”

吕玲绮没搭理他,垂着头不做声。她在心里寻思了许久,方才轻声道:“傅大人,你总不会是太后的人吧?”

傅长明听了这话只微微一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道:“吕姑娘不妨猜猜看?”

“不可能。令尊是淮南王的母舅。”吕玲绮自己否定了答案。

遥望着远处的城门,傅长明抬了抬眼道:“吕姑娘,你或许不应当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也许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是也不是?”

吕玲绮低下了头,转而问道:“你有办法进城吗?”

傅长明道:“你不用管这个。”

走近了些,城楼上旋即有士兵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傅长明平静地走近,随后城楼上便有一位年纪看起来颇长的将军模样中年男子举着火把道:“原来是傅大人。”

“多谢萧都尉。”傅长明朝那人遥遥作揖。旋即听到巨大的“吱呀”一声,城门侧门开了一般,供二人通行。

进了城,吕玲绮便见那萧都尉从城楼上下来,目光扫过吕玲绮,道:“傅大人不必言谢。这样的事日后可万万不能出第二次了。”

宵禁令最是严苛,除非是有天子特诏,否认任意出入守城军官和擅自违令者都是要问斩的。吕玲绮愈发好奇起来,不知道傅长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守城军官。居然他们会冒着被问斩的危险给他做人情。

进了城,傅长明拿了萧都尉的手谕才与吕玲绮往前走去驿馆。

“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傅长明正色道:“萧都尉和我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吕玲绮道:“若我说了呢?”

傅长明似笑非笑道:“吕姑娘。你大可试试看。”

眼看便到了驿馆,大门紧闭。吕玲绮沉默了片刻,傅长明伸手朝她道:“下来吧。”

吕玲绮扶住他的手慢慢下来。傅长明许是常年习武,手掌宽大,遍布茧子。他扶着吕玲绮下了马,便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牵着马离去。

“傅大人。”吕玲绮忽然堪堪叫住了他。

傅长明回头,见吕玲绮微微一笑:“多谢大人。咱们来日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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