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张麒瑜面有焦急之色问道。
陈时逸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神情憔悴,麻木地摇头,“麦子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从昨天麦子给齐笑笑送去短弩回来之后,开始还有说有笑,等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忽然开始流鼻血,孩子楞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轻轻地叫陈时逸,“时逸哥,我有些难受……”
说完就昏倒在地。
陈时逸赶忙把麦子抱回到床上,只见他面色发黑,浑身抽搐,看起来是典型的中毒迹象。
想要解毒就需要知道麦子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可令人沮丧的是以陈时逸的医学知识居然完全看不出,还是张麒瑜提醒陈时逸麦子手背上有个伤口。
陈时逸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咬痕,虽然伤口已经凝结,但还是能看到皮肤之下有一道隐隐的黑线从伤口处一直顺着胳膊向上延伸到了胸口。
这就几乎可以确定,麦子的昏迷一定和这个伤口有关,陈时逸急着去找齐笑笑,想问清楚状况,可到了统帅府才知道,齐啸远决定提前一天赶往悲凉关,齐笑笑也跟着去了。
陈时逸无奈地返回家里,整整一夜几乎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没能让麦子好起来,等到黎明的时候,麦子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看着少年那张了无生气的脸,陈时逸心如刀绞,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无法救治病人时的沮丧与绝望。
他无力地垂下头,哽着嗓子道:“师傅,我把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可就是救不了麦子,他还这么小就要死了,都怪我太没用了。”
张麒瑜看得出陈时逸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是食毒,或者是气毒,都可以用我教你的办法,用内力把毒逼出来。”
“可他中的不是这两种,那就真的没办法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认识麦子还是在死牢之中,相处了这么久,陈时逸早就拿麦子当亲弟弟看待,他已经在为麦子的将来做好了计划,怎么也没想到少年还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要夭折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生气正从麦子的体内逐渐流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痛苦的生离死别,陈时逸情难自禁地流下泪来。
张麒瑜也有些泪目,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侧耳凝神地仔细倾听了一会儿,忽然面露喜色,大步走出门去,朗声叫道:“是周岐山的哪位道友?”
随着一阵歌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穿玄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出现在了大门口,笑着冲张麒瑜施礼,“周岐山崎云观白小亚见过剑神前辈。”
“崎云七子的小师弟?”张麒瑜追问了一句。
“正是晚辈,”白小亚笑容可掬,“崎云观最不成器的那个。”
话说的客气,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差一点摔个狗啃食,一边哎哎地叫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勉强稳住,狼狈的实在可以。
就算剑神大人见多识广,此时也看得一阵瞠目结舌。
白小亚整了整打满了补丁的道袍,其实那也没什么好整的,因为那道袍皱巴巴的,再怎么整也整不出个型来。
他再次冲着张麒瑜行礼,“掌教师兄夜观天象,说最近会有陇南巫毒在北方现世,派我前来查看,晚辈资质愚钝,找来找去也没能找到,碰巧路过塞北镇,却感应到了剑神前辈的无上兵家真气,敬仰的很,冒然登门,还请前辈恕罪。”
张麒瑜只是问了两句就引来了这么多的话,看得出这位也是个话痨。
老人懒得跟他废话,指了指屋内,“有个孩子中了奇怪的毒,危在旦夕,正好你来了,赶紧帮忙看看。”
白小亚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久闻老前辈剑术通神,早就是璞真境的高人,有您在这里,晚辈哪儿敢造次……哎……”
那是张麒瑜急了,直接上来照着屁股给了一脚,“让你看你就看,哪儿那么多废话!”
白小亚被一脚踹进了屋子,悻悻地拍了拍,一眼看见了陈时逸,赶忙躬了躬身子,礼貌地打稽首:“这位朋友,贫道乃是……哎……”
话还没说完,又一次被张麒瑜踢了屁股,“人在床上,赶紧看病!”
这次白小亚是彻底老实了,走近只是看了一眼,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真如掌教师兄所说,是陇南的巫术。”
陈时逸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请道长救救麦子。”
“麦子?”白小亚挠了挠头,“这名字可真有趣,他要是有兄弟姐妹,会不会叫麦穗?麦芽?麦……”
忽然觉得气氛不对,抬头正好迎上陈时逸和张麒瑜足能杀人的眼光,崎云观道士吓得缩了缩脖子,“如果我看得不错,这位麦子小友中的是蛊虫术。”
“好在并非被直接种进了体内,只是被感染,”他多少有些庆幸,“还好,还好。”
说完便从脏兮兮的褡裢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香炉,那香炉也不知多久没有擦洗过了,以至于都分辨不出本色是什么颜色。
“这可是我崎云观的法器,名曰七星炉,”话痨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喋喋不休,“可以看到炉壁之上有七颗星星,按照北斗形状排列。”
“呃……有些脏,只要擦干净了,就能看得到。”
陈时逸此时也有了给那家伙来上两下的冲动,话痨浑然不觉,又拿出了一小片黑乎乎的看不出什么质地的东西小心地放进香炉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略显满意,看似不经意地一指,香炉里那黑乎乎的东西猛地燃烧起来,一股浓烈的呛人的白烟弥漫开来。
陈时逸的关注点还在麦子身上,而张麒瑜却是心里暗暗点头。
周岐山崎云观一直被认为是道家正统,就因为门人一心研习道法,从不去做那些趋炎附势博人眼球的勾当,反倒使得像灵山风云宗这种邪门歪教成了黎南朝的国教。
但低调不等于无能,就张麒瑜所知,崎云七子的境界修为远非一般高手所能比,而其中又以这位最小的师弟白小亚被称为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就刚才这一手化气为火来看,其体内的道家罡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值得欣喜的是,遇上了这位道家真人,麦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果然,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麦子忽然睁开了眼,一张嘴猛地吐了起来!